也就是在后续的交流中,苟政方从孙万东的嘴里,得知梁导兵败的一些细节。而经其讲述,只能说很可笑,典型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在得知刘梃举报,梁导怒而行师的消息后,孙万东愤慨之余,也大为光火,似他这样的人,又如何受得了委屈。因而,在梁军西出潼关之时,孙万东也于华阴做着应对准备。
就两方面,一方面将刘梃的心腹军官悉数清除,并其众,然后率领华阴全军,做好战斗御防准备。另一方面,孙万东又遣人传信,邀梁导会面于华阴城东,欲做解释。
这样的态度,自然惹得骄横的梁导大为不满,他的答复很是强势,要求孙万东打开城门,放他进城,然后进行询问调查,甚至口出威胁之语......
就这态度,孙万东能从之就有鬼了,斟酌再三,要求梁导先退军,杀挑拨离间的小人刘梃,他愿到军中负荆请罪。
于是,梁导被彻底激怒了,在他看来,孙万东的所作所为,纯属心虚,当即下令,全军开进华阴城下,做攻城准备。
双方在华阴城关前,又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言语交锋,梁导责孙万东忘恩负义、背叛义军,孙万东则大骂梁导听人挑拨、陷害忠义、愚不可及。
至此,彻底没有转圜之余地了,怒火攻心的梁导,当即下令,进攻华阴,誓要拿下县城,将孙万东大卸八块。而打起仗来,孙万东自不带怕的,梁军虽然众,但事起仓促,匆匆而来,人困马乏,诸部也多不尽力。
相反,孙部却相当精悍,尤其是孙万东,满腔怒火,化作无穷的力量,一手拿刀,一手执盾,立于城头,身先士卒,率众御敌,一干下属也被他带得哇哇直叫。
连续杀退梁部三波攻击,斩射杀数百人,而自身损失轻微。见战况不利,梁导又急又怒,比起部卒之损伤,他更加在意自己颜面的损失,于是,他干出更愚蠢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顾劝阻,梁导将本部骨干力量派出,对下属诸军进行督战,以严厉办法,促其卖力攻城。这固然起到了一定效果,但也引得诸部不满,差点临阵激变,然而,增加的压力,并没有将华阴的城防压垮。
而孙万东在城上率军指挥作战时,也居高临下地关注着梁军动向,他在战场上的嗅觉还是够灵敏的,当敏锐地察觉到梁导中军所在空虚之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为了督战,梁导将位置大幅提前,距离华阴城垣不远,同时,亲信部曲被大量派去督战,也分散了他身边的护卫力量。
于是,在城头顽强抵御的同时,孙万东秘密将本部最精悍的士卒八百余人集中于华阴东城,而后大开城门,突然杀出,猛打猛冲,直奔梁导。
这样的战法,纵观历史,能够找到无数案例,关键就在于出击的时机把握,以及敌对双方意志、战力的比拼。孙万东够勇,属下效死者甚多,找的时机也好。
至于梁导,则彻底暴露其庸劣本质,在孙万东还没冲到他十丈之内,便已魂飞胆丧。当主帅在关键时刻畏惧,弃军不顾,狼狈而走时,整个军队的动摇与崩溃,也就不足为奇了。
为了取得反击战的完全胜利,使梁军在短时间内无重新组织作战的能力,孙万东是盯着梁导追杀,一直到其众彻底崩溃东逃,方才收兵。
就这,还是孙万东念在同为义军,手下留情的结果。此战以如此戏剧性的结果收尾,其中固然有孙部勇猛,孙万东冒死突击的因素,但梁部人心不齐,指挥混乱,以及梁导这個主将之庸碌鄙陋、临阵怯战畏缩,才是根本原因。
否则,以那些关西豪杰之流的凶狠,纵然无法攻破华阴,也不至于被孙万东一战击破。而苟政在听完孙万东的解释后,只是很平静地感慨道:
“当初渭水之战时,梁导就因畏缩怯战,部卒溃散,差点连累众军为长安军所破,如今,又是如此......梁导匹夫,死不足惜,只是可惜那些受其连累,无辜死于内耗的义军兄弟啊!”
听苟政这么说,孙万东不禁瞟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然后说道:“在梁导这等蠢材统帅下,终有一日为人所趁,只是早晚罢了!”
进了华阴城,又呼呼大睡一夜,苟政反倒不急了,对孙万东部下劲旅表示兴趣,特让他带自己去观摩一番。孙万东自是欣然,也是为了向苟政秀肌肉,他将麾下最精锐的力量都展示出来了:那支随他冲锋陷阵的队伍,只不过已不足七百。
通过对这支部曲的观摩,苟政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勇士,剽悍之风格外浓烈,军纪无从谈起,但已做到基本的令行禁止,当然,得是孙万东的命令。
在苟政看来,孙万东已初得练兵、驭兵之法,观其战绩,在指挥统战之上,亦有能耐,的确是个人才,有名将之资。
在原来的历史上,或许和千千万万军的义军一道,在随梁犊东归途中,为羯赵军队夷灭了,如今,乱入了苟政这个不确定因素,那么未来的发展,可就说不准了,未必就不能名留青史。
当然对于这一点,孙万东本人是没有意识的,他只是得意于苟政那频繁的点头与赞叹的表情。
“万东部曲,让我想起一人!”注意到孙万东脸上的得意之色,苟政也微微一笑,缓缓叙来:“汉末时期,中原群雄争霸,曾称雄徐州的吕布,其麾下有一大将,名为高顺。
高顺麾下有一支部曲,训练有素,精锐勇猛,冲锋陷阵,坚不可摧,称之为‘陷阵营’。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我观万东部曲,便有陷阵之志风啊......”
“哦?竟有此等事?”听苟政这么说,孙万东两眼放光。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孙万东呢喃两句,然后振奋地向苟政道:“既有古人之前,我辈岂能落后?陷阵之风,听着甚是提气,承蒙将军赐名,我这营将士,从今之后,就唤作‘陷阵营’了!”
对此,苟政只能表示:你喜欢便好。
苟政的评价,自然有诸多恭维的成分,毕竟如他所知是真的话,那如今的孙万东,距离高顺与其陷阵营,恐怕还差得远。
至少,孙万东部曲之勇,除了本身具备的一些剽悍作风与作战素质,更多还是仰仗孙万东的个人勇武与威望,与真正坚不可摧,能够在艰苦条件下顽强作战的精锐之师,有着质的区别。
再归县堂,苟政、孙万东、陈晃三人聚到一块儿,讨论起孙部与华阴的未来发展。基调已经定下,苟政也没有反悔的道理,只不过,对于如何守备华阴,今后何去何从,苟政提出了一番见解与建议。
苟政认为,梁犊东进,必然功败垂成,所以不虞梁犊那边的反扑、清算,他们未来最大的对手,只有羯赵朝廷,一切工作也当围绕着如何在羯赵的剿杀下生存而展开。
基于此,华阴、潼关虽处要道,但居其中,两面受敌,非久留之地,必须寻找一块可供长远打算的地盘。在此之前,必须练兵马,积粮草,增军旅,以备“战略行动”......
关中虽经义军祸害,然其积储、人口,依旧不是弘农所能比拟,因此,苟政建议,孙万东在稳守华阴,力拒石苞的基础上,尽量在京兆就食。
不过,他们是义士,“义”这个字,不能丧尽其理,因此,有些时候,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些掠夺行为,但今后对于普通的士民百姓,还当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要尽量攻击羯赵朝廷、官府,以及那些投靠羯奴的势力,从他们手中抢夺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