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如蚊蚁,微弱几不可闻。
夫人在身侧听见,大声问信使,信使道:“我家武统领说,这次很奇怪,明狗三面围攻,总计四千余人,北门没兵。武统领怕其中有诈。”
黎洪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猛烈咳嗽,只能躺倒。他张口说话,夫人将耳朵凑近,聆听许久,才对信使道:“将军有令,拨将军府亲卫队交予武统领指挥,令其居中静观,见机行事。”
黎洪抬起右手指向案头,夫人过去取了令牌递给信使,信使接过来,重重跪地叩首,急匆匆去了。
卧房中光线昏暗,烛光摇曳。夫人回首望见自家夫君蜡黄的脸,不由落下泪来。
城外高台,战鼓响起。
城下各路列阵的锐士闻鼓而进。
汪直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吾恨不得持剑再上,亲手斩下那黎洪的狗头!”
李四有笑道:“必胜之局,功劳留给儿郎们吧。”
汪直大喝一声,脱下身上蟒袍甩给番子,一把抢过力士手中鼓槌,亲自擂鼓助威。李四有也索性发一声长啸。
“儿郎们!汪监军为尔等擂鼓,先登者竖碑于城外,万古流芳!”
却是李四有知道,这些好汉们捞够了钱财,更在乎的是名声,族谱单开一页的名声!
鼓声沉浑,啸声激越,声传四野,盖过了城下的步点和城上的呐喊。
城下列阵而进的好汉们脚步不停,忽地齐齐发一声欢呼,其势冲天,竟令城上安南人齐齐失色,城头上一时鸦雀无声。
武统领在城头指挥,他本以为这三面攻击极可能是佯攻,北门偷袭才是明人杀手锏,此刻见到这般声势,心头打鼓,冷汗漓漓而下。
而明人已到百步之内,武统领强行收敛心神,高举令旗喝道:“弓箭手,准备!”
九十步,八十步,明人的步点一声一声敲在安南人的心头。城上安南士卒屏住呼吸,握紧刀枪,等待你死我活的时刻。
他们饥饿,惶恐,甚至有人在围城中精神崩溃发疯,但形势走到如今这般地步,他们不想投降,不敢投降,在生与死的关口,他们被大势裹挟着只能拼命。
“都说明人破城后要屠城!”
安南兵卒们如绝境中的野兽,眼见城下明人进到四十步,他们心里绷紧的弦终于等到那声军令。
“放箭!放!放!”
嗤嗤嗤!
箭如雨下。
然而却没有安南人期盼中的战果。
城下明人顶起盾牌,更有许多奇装异服的人护持在身侧。这些人舞动手中兵器拨打雕翎,居然准确无比将羽箭劈落,一轮箭雨过后,只寥寥十数人受伤。
受伤的大骂着被同伴拖到后方,显然,这些倒霉蛋即将失去光耀族谱的大好机会。这些人见伤的不是要害,纷纷忍着痛拔出羽箭,撕下布条裹住伤口,咬牙跟上队伍。
城头上的安南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耳畔听到军令。
“第二轮,射!”
“第三轮,射!”
“准备近战!”
明人已到城下十步。安南穷鄙,宣化城虽是安南名城,城墙长不过十里,高不过三丈。从城头往下望,已能看清明人狂热的狰笑。
“杀!”城上在喊。
“掷!”城下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