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前的记忆却模模糊糊，爹娘的疼爱，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李二黑在他脚边摇尾巴，他能感受到那种血肉相连的温馨，但总是模糊的。

识海最深处阳光明媚的少年轻哼着歌谣。李四有想到了。

于是大声说：“爹娘躲在山沟里一天能吃三顿饭，平原上的很多人才吃两顿，大家都能吃三顿饭不好吗？”

“躲在山沟里都能被土匪害了，大明朝没有土匪不好吗？这算不算理想，道长，您告诉我。”

守拙道长默然。

而后叹息道：“是个好理想，比帮你师父天下第一还难。”

又道：“容易养活人的平原上，老百姓穷得吃草，横行的土匪却能吃肉，士大夫......不提那个，这些都违反了道法自然，所以都该是错的。你想改正，是个好理想。”

“你入蒙学那天，我问你懂不懂三字经，你说不全懂，我问你觉得对不对，你说不全懂所以不知道。这个态度很好，对错就要自己判断。”

“书本上的东西不能全信，因为编书的也是个人，谁知道他什么心思？道法自然，这个就是做事的最好方法，还是判断对错的那根绳子。”

“你爹娘在平原上活不下去，自然而然逃到山里以后反而能吃三顿饭。这就跟水一样，水总是往低处流。”

“你自己悟出来道法自然，今天我再教你一句上善若水。”

“也是道德经里的，这个是做事的原理。想要实现你的理想，你只有跟水一样流到低处才有点希望，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在低处，总比高处牢靠。”

李四有将信将疑。

道长微笑道：“别不信。是不是你师父跟你吹牛，说华山派威震关中，就该住在山顶上，站得高，看得远？你华山派创派两百年，建在华山高处。你可知我玉泉院道统不下五百年？”

“我们就建在山脚下。你们在高处，想要拜师学艺的，山道难爬，上不去呀。我们在山脚，想上个香求个签坐着车就过来了。你说哪家穷哪家富？其实我们玉泉院比你们华山派强多了，呵呵。”

李四有想到果然岳掌门经常跟他吹：“华山派峰凌绝顶，威压关中。”

内心有那么一点点动摇，又听见道长补刀。

“你是不是觉得华山派的武功比玉泉院厉害？我告诉你，你们郝大通祖师两百年前拜入玉泉院，把当年天下第一的全真教道统武功都带来了，后来才又出门单建的华山派。”

“你觉得你师父武功厉害，我不反对，我就问当年真正天下第一的全真派武功厉不厉害？上善若水啊，你听说过我们玉泉院武功威压关中了么？嘿。”

李四有有点崩，老道长更加得意。

“华山绝顶啦，山巅一寺啊。对了，老道我自断道德经五千言句读，才疏学浅，就悟出了三句话。道法自然、上善若水给你说过，今天再教你最后一句，曰：道无穷，一线生机。”

想了想，他问李四有：“你可学了圆周率？”

“静诚道长教过，我还学过那个啥大食数字和小数点呢。”

守拙道长说：“大食数字几百年前魏晋的时候就传到中原，我们道门喜欢用，那些儒生不喜欢，以为弯弯曲曲不够方。那些人简直有病！”

“这个小数点就跟圆周率有关系，魏晋时候有个叫刘徽的，为了表达圆周率给搞出来的，好用。圆周率前三位是啥数？山巅一寺！”

李四有回想着数字，跟着读了一遍，觉得守拙老道长有点调皮，说个圆周率还要牵连打击我们华山派山门建的高。

“这个圆周率的数字永远也没个定数，可以一直算下去，这就是最简单的道无穷，没有什么东西是圆满的，总有那么一条小缝，让你能一直算一直算。这也是道无穷，一线生机。我就举个简单例子，其它自己体会。”

道长目光灼灼。

“你想要实现你的吃饭理想，一要道法自然知道对错，二要上善若水从最底下走，三要道无穷，找到那一线生机。你现在根本不知道有多难！真想把你师父一巴掌拍死。”

道长又又扯到华山派，李四有十分不满。

道长逗他说：“把你师父一巴掌拍死，你就可以加入玉泉院。不如咱不拍死小岳，你主动加入如何？”

难得今天老道长长篇大论，他却被狠狠教育了，满肚子不服气，又没办法辩解，倒是记住了道长说的那三句话。

他拍拍屁股，转身走人。

守拙老道回头吩咐道童：“把后边的言语也记下来整理录入道典。踩华山派的话别写。”

道童忙着记录，道长躺回椅子上，闭目谋算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