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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最疼的思念 第十八章 对不起自己

母亲瞪了老伴一眼,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爱他,我不要任何人打扰他……不要……”

于艳艳虚弱地喃喃着。

“那……好吧,你也长大了,你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女儿对那个叫陈志伟的家伙爱得如此深切,如此辛苦,做父母的,除了心疼,也只有无奈了。顿了顿,父亲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生活和爱情都不是童话,该放下的就要放下。爸爸希望你尽快放下心中曾经的那个人,敞开你的心去面向整个世界,去接受本应属于你的幸福,去珍惜你生命里应当存在的人。到那时,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和你的小宝宝一起把往后的日子过好,比思念一个只活在记忆中的人要简单和幸福得多。”

纵使爱女心切意难平,不抵儿女情长深几许。

父亲说完,到客厅给自己在粮食局的老部下打了电话,替女儿请了假。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去上班了,你就住在家里,让妈妈照顾你。”

父爱总是这样,说得少,默默地做就行了。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于艳艳感动得泪水氤氲了双眼。

从那以后,母亲给予了于艳艳无微不至的照顾。

隔几天就去赶集,或者坐公交车去海边,买来各种新鲜的水果蔬菜,各种的鸡鸭鱼肉,变着花样做给女儿吃。

她要把女儿前几个月所受的苦给弥补回来,她要把对女儿的心疼变成无尽的关爱。

很快地,于艳艳的脸色又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虚弱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勃勃生机。有父母双亲的理解和呵护,即将做母亲的她却又像一个孩子一样,尽情享受着快乐和幸福的时光。

腹中的生命在一天一天地成长,那是她的血,她的肉,她的希望,她和心爱的男人生命的延续,那是爱的结晶。

十月怀胎是艰辛的,但这一切在新的生命即将到来时,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这一天早晨,于艳艳的肚子开始有规律地疼痛。一直处于紧张关注中的父母立即叫来了救护车,将她送到东莱县医院。表姐早就联系好了一切,于艳艳一到,各种检查和护理措施齐齐用上。

下午开始,一阵又一阵的疼痛犹如海浪一般涌来,层层叠叠。

于艳艳的脸色由黄变红再变白,脸上的水珠已经分辨不出是眼泪还是汗水,手心沁出了汗滴,不停地抖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表姐陪着她进了产房,紧紧握住她的手,体贴地说:

“妹妹别怕,实在疼得受不了,你就喊出来吧。”

于是,于艳艳喊出了声,她不再坚持,声嘶力竭地喊叫着。长久的隐忍,表面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喘息着,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额头上那道原本若隐若现的“V”型皱纹此刻是那么地醒目。

从来没有过的剧痛,让于艳艳感觉自己像要死了一样,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又浑身充满了力量。

“宝宝,你快点来吧……”

仿佛乌云沉沉的天空中,突然撕破了一个口子,霎时,灿烂的阳光犹如一把尖刀捅进于艳艳的心脏,旋转着,刺探着,撕裂的疼痛一下子让她晕眩了过去。

“哇!哇……”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云端,似清泉叮咚,淌过于艳艳的心房。

这一天,是一九八七年的七月十七日。

前世情,今生缘,红尘轮回梦一场。

一九八五年的十月一日,于艳艳和陈志伟在云峰山第一次遇见,开始演绎他们之间的前世情今生缘;

一年之后,一九八六年的十月一日,在唐岛,于艳艳和陈志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做爱,孕育了这个小生命。

一九八六年的七月十七日,陈志伟和于艳艳在东莱县告别,去到了曾在心里憧憬过无数次的海上仙山唐岛;

一年之后,一九八七年的七月十七日,陈志伟和于艳艳共同的骨肉降生,来到了留下过太多太多回忆的云峰山下,开始了又一次的红尘轮回。

谁能说一世情长,谁能说两心不忘;

谁能说三生相伴,谁能说地老天荒。

谁为谁一言难尽,谁为谁两地悲伤;

谁为谁心在彷徨,谁为谁痴痴守望......

于艳艳悠悠醒来,看一眼身边小小的孩子,眼泪簌簌而流。

这一梦醒来,恍如隔世,两眉间相思尽染。

梦里,谁的玉笛悱恻缠绵,谁的歌声悠扬婉转?袅袅清音似人间天籁,穿越高山,淌过海洋,落在风里百遍千遍。

宝宝,你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声啼哭,能否跨过山,越过海,传递到渤海深处那个人的耳畔?

“妹妹,不可以哭的。”

表姐心疼地说,轻轻擦拭着于艳艳眼角的泪水。

“你看,是个女孩儿,这么像你,好漂亮啊。”

于艳艳看着宝宝粉粉嫩嫩的小脸,那上面分明是陈志伟的影子啊。她探过虚弱的身体,在宝宝的脸上,左右两侧,分别印下一个深深的亲吻。

“宝宝,妈妈爱你……也替爸爸爱你……”

按照东莱县一带的传统风俗,在孩子出生第十二天要摆酒庆贺,俗称过“十二日”。

于艳艳的宝宝的“十二日”在七月二十八日。一年前的这一天,陈志伟只身一人去唐岛县报到,从此以后,于艳艳和陈志伟天涯两隔。

曾经双舞柳下风,而今沧桑梦不成……

这一世一世的轮回啊,有多少的巧合早已注定?

早几天的时候,父母跟女儿商量不摆酒席了。于艳艳哪能不理解父母的心思?毕竟,在世俗的眼中,她的孩子是“私生子”啊,这有什么可喜可贺的呢?

当然,七月二十八日那天,外公外婆还是给宝宝送了礼物:两只银手镯,一只长命锁。心疼女儿也好,“爱屋及乌”也好,于艳艳和宝宝尽情享受着血浓于水的亲情。

父亲郑重其事地告诉于艳艳,这几天他查古籍,翻词典,给自己的外孙女儿起好了名字:无尘。而且,外公特别强调,外孙女儿必须姓于。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真是难为了外公的一片心意,他是希望自己的外孙女儿将来能够一尘不染,洁身自好“了无尘”啊。

多么超凡脱俗,多么好听的名字。

于艳艳喜欢得不得了,在心里一遍一遍反复默念:无尘,于无尘……哦哦,父亲,是您的无心巧合还是用心良苦?于无尘,“于”无“陈”,您是想让我于艳艳的心里,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陈志伟吗?

佛说:心本无尘,尘即是心。倘若尘在外,心在内,常拂之,则尘无而心净;倘若心在外,尘在内,常剥之,则尘净而无心。

心中有尘,尘本是心,何畏心中尘,无尘亦无心?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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