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的元旦到了。

医院留下两个人值班，其他人员放假休息一天。按照老规矩，每人准备两个菜，晚上举行聚餐会。

新的一年即将开始，大家要好好地庆祝一番。心情愉快的志伟和肖琳忙里忙外，把值班室挂上气球，拉上彩条，为辞旧迎新营造出喜庆气氛和必要的仪式感。

就在傍晚，邮电局给志伟送来了一枚精致的贺年卡。那个年代十分流行这种贺年卡，一张卡片，连个信封都没有，内容一览无余。

正面，是漂亮的图案，两只纯白色的猫咪依偎在一起，可爱调皮；背面，用秀丽的笔迹写着：

志伟：

在人人皆欢乐的这一天，我从遥远的地方为你寄上我的心。

请接受，在水一方，一个人在默默地为你祝福。

永远属于你的人

“嗡”的一声，志伟的脑中一片混沌。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长好长，可是那个恼人的梦为何还没有醒来？于艳艳，你不该又来扰乱我宁静的心绪！你不是说再也不缠着我了吗？你不是说给我爱的自由吗？可是，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聚餐的宴席上，志伟喝下了太多太多的酒。

他不顾肖琳和其他同事的劝阻，只是一杯连一杯地喝酒；可是不管他喝下多少，他只能从中品出一种味道——苦！

也不知道是怎样回到了宿舍，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志伟从沉醉中醒来，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在床上。隐隐地，听到从前面的值班室里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那是其他同志正在进行游艺竞赛。

志伟张开迷朦的双眼，一下子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肖琳，脸上挂着清冷的泪珠。再也抑止不住，志伟用双臂紧紧地搂住肖琳，呜呜地哭了起来。

“志伟，你别哭。”肖琳拧一把热毛巾递给志伟，顾不得自己也正掉泪：

“志伟，你能告诉我这个寄贺年卡的人是谁吗？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可是肖琳在心里却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志伟哭过一阵，终于平静下来。无论如何现在不能再对肖琳隐瞒。她这么爱他关心他，他还有什么理由瞒着她？恋人之间，不应该有任何的欺骗，对吗？

于是，志伟不再忧虑说出来以后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从头到尾对肖琳述说了他和于艳艳之间的一切。

他讲到了他们之间如梦似幻的那一段苦苦的恋情；他讲到了他是如何一次次地拒绝她；讲到了她为了求得自己一点点的爱而放弃了多少的快乐；讲到了她是如何痴痴地恋着他；还讲到了他为了摆脱她的爱而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以及她十一来唐岛看望他。

只是，他隐瞒了那一次他和她做下的那一件蠢事。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又何况单纯的肖琳？

静静地听完，肖琳的心中有如波涛汹涌。

他真的在爱上我以前有过一段恋爱，那女孩子——他口中的表姐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呵，自己的怀疑和赵大夫的忠告竟然都成了无法逃避的事实。

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自己将纯洁而又珍贵的初恋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他却在我之前已经谈过恋爱，而且，直到现在他们还藕断丝连。这究竟是为什么？

肖琳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她怎能不痛苦又怎能不难过？可是，可是，该付出的她已经付出，该奉献的也已经奉献。现在她该后悔还是该怨恨？应该承认的是，自己当初喜欢上志伟直到完完全全地爱上他，是不带任何条件没有任何余地的。他的英俊潇洒，他的翩翩风度，他的独特魅力，还有他的深沉和细腻……这一切一切又是别的什么可以掩盖和代替的呢？

自从对志伟说过那一句“我喜欢你”之后，肖琳已经将自己整个的心都奉献给了他。虽然从表面上她不敢有明显的表示，可是她对志伟的满腔爱恋，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的，不是吗？

怪只怪，我和你的遇见太晚；怨只怨，于艳艳在我之前先爱上了你。

陈志伟把这一段过往说出来以后，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然后，他就默默地等待着，像坦白结束的犯人等待法官的判决。

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肖琳终于压下内心的苦恼，十分平静地说道：

“志伟，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你能将这些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你的。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从未爱过她？”

“是的。肖琳，我真的从未爱过她，否则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那么，她对你那么好，你现在是不是还留恋她的一片真情？”

“不，我一点也不留恋！肖琳，我爱的是你，我只爱你一个！”

肖琳听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猛地扑进志伟的怀里，喃喃地说：

“呃……呃……呃……志伟，你让我好妒忌好妒忌哟。”

热泪忍不住簌簌而下，话语中却充溢着甜蜜和幸福。

两个人相依相偎，浓浓的情深深的爱，通过贴紧的身体而交融在一起。虽然现在已是深夜，虽然外面飘洒着满天的雪花，他们的心情却是火热的。

“志伟，你知道吗？我好恨她的。”肖琳依偎在志伟的怀抱，悄悄地说。

“谁？”

“就是那个于艳艳呗。”

“为什么？”

“因为她以前爱你，因为她一直把你当成她的爱人！志伟，你成了她的爱人，我又怎么办？”

紧紧地拥住志伟，肖琳傻兮兮地说：

“而且，而且……她还吻过你，我好不喜欢她！”

志伟抚摸着肖琳的头发，表达自己的想法：

“是吗？我的小傻瓜，我觉得你不该恨她，你该感谢她才对！”

“胡说，我凭什么感谢她？她那么讨厌，你都告诉她不喜欢她了，她还缠着你不放。”

肖琳跳了起来，推开志伟，嘟起了她那漂亮的小嘴。

“哼哼，如果我看见了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还有你，都到现在了，你还向着她……”

肖琳脸庞红红的，一副气愤的样子。

志伟笑了，拉住肖琳的手重新拥她入怀，装出一种认真的表情说：

“肖琳，你想想看，如果没有她，没有她的紧追不放，我怎么会躲到珠玑来？我不来又怎么会认识你？你又怎么可能遇到我？所以嘛，我说你应该感谢她，是她把我送给了你。”

“才不对哪！你没听人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吗？其实没有她，我也会得到你的，因为咱俩有缘啊。哼，你还替她说话，看我不打你！”

一边说，肖琳真的举起那两只柔嫩的拳头捶向志伟的胸口，当然那不是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