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赛琳娜，两个人都很消沉。

约翰的消沉是因为他没想到，身为“十强侍”之一，在当时的他看来，身处远远不可及的高度的赛琳娜·加尔达，背地里的真面目竟是一个如此卑劣、龌龊，而且冷血的人。

女孩的消沉则是她早就料到了这一结局，只不过亲口听赛琳娜说出来，更令她感到悲伤。

“姐……姐姐，我真的是克隆人吗？”虽然答案在见到其他军团的那一刻就已经见分晓，但女孩还是不死心的想再确认一下，“我经常做各种很可怕的梦，梦见我被邪神吃掉，被碾成碎片，以各种可怕的方式死去……不是都说克隆人是不会做梦的吗？我……我应该是人类吧？”

“那是为了避免你遇到相同的处境，而导入的曾使用同一编号的克隆体的记忆罢了。”然而，赛琳娜的回应依旧是冷酷且无情，“为了加深印象，这些记忆会像梦境一样不断的在你大脑中重播——仅此而已。”

赛琳娜甚至没有阻止二人离开，毕竟一个是时日无多的克隆体，一个是刚刚入会的新手猎人，他们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得知了自己并不想知道的残酷真相的二人在公会里找了个僻静的台阶当场坐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了，正在冷战呢。

过了许久，女孩抬起头望向约翰，“肯特……先生？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还是叫我约翰吧。”约翰长舒了一口气，“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

“杀了我。”女孩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

“什么？！”约翰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说，杀了我。”女孩望向约翰的双眼，“你也听赛琳娜……姐姐说了，我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与其在病榻之上衰竭中死去，还不如趁现在我还有人类的意识，由你来结束我的生命。”

“这……”约翰一时语塞。他望向女孩，她的双眼几近无光——仿佛已然是一具尸体。

“我……”约翰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我做不到。”

“你也听到姐姐说的话了。”女孩重复了一遍，“我只是一个克隆人，是以杀戮为目的创造出来的人形兵器，是资产，是消耗品，只要姐姐愿意随便按个键，恐怕就能制造出成百上千个我来……我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就连编号都已经被取代了……”

“算了，别管什么赛琳娜了！”约翰突然提高了音量，“她说你是武器，是资产……让她见鬼去吧！我才不在乎呢！”

女孩被吓了一跳，从相遇相识以来，约翰对她一直十分客气和友善，她从来没见过约翰发过这么大的火。

“赛琳娜把你当成武器，当成资产……好吧，我赌她压根就没正眼瞧过你！”约翰盯着女孩的双眼，义正言辞的说道，“知道在我眼里的你是什么吗？你……你就是你！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会哭、会笑、受伤会感到疼，开心会笑的——人！或许你的确是克隆人，但那又怎么了？你绝对不是冷血无情的生物兵器，我不许你那么说你自己！”

平心而论，当时约翰的话术只能用笨拙来形容——虽然现在也没进步多少——但这朴实且充满真挚感情的话语，也足以向女孩确切的传达一条信息：是有人在乎她的。

“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7号，你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你叫……叫……”约翰想说些什么帅气的话，可无奈他的起名基因简直跟自己的穿衣品位一样糟糕，于是他只好随便拦下了一名路过的女猎人，“你，你叫什么？”

“我？”女猎人一愣，还以为是遇到了搭讪的，“我叫……希露迪。”

“从今天起你就叫希露迪！”约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这个名字不错吧？”

希露迪·加尔达的名字，就这么十分随便的起出来了。

“希露迪……”女孩念叨了两遍，随后因为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己从出生起被授予的除了枪支和作战服外的唯一一件东西而再次热泪盈眶，“希露迪……嗯，我很喜欢，谢谢你……谢谢，约翰。”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什么兵器或是军团成员了，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拥有自己思想的，自由的人。”约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向希露迪伸出了手，“如果没出去的话，要跟我一起走吗？虽然我也还在学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猎人……但是，两个人一起努力的话，总会轻松一些吧。”

希露迪望着约翰向自己伸出的手——那是一只属于人类的手，布满了老茧和疤痕，并不白皙，更不纤细，但却充满了力量，向外散发出温暖——仿佛只要牵住这只手，就能驱散所有的严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