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年正月二十，正值夜半三更。

虽早已过了立春，连雨水都过了，然而此时全球正处于小冰河时期，坐落在北方的紫禁城就更冷了些。

这个点儿小风刮着，吹的人时不时抖一下。

这么个大半夜里，满军正白旗包衣们居住的这地界却是亮着灯火，热热闹闹的。

不过闲杂人等也没有出来看热闹，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每年内务府小选的时候到了。

那些需要小选的人家此时都是大门敞开，由亲人陪着上了停在门口的骡车。

“额涅，快带着弟弟们进去吧，外面冷的很，别冻着凉了！那就不好啦！”玉音把头伸出车窗冲带着两个弟弟站在门口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进去。

“阿姐，阿姐，您什么时候回来呀？”大一点的边佳·齐鲁扯着嗓子问。

随着骡车行驶，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玉音也提高了点音量：“很快！”

更小一些的边佳·额度也扯着还没完全褪去的奶音看着越来越远的姐姐喊：“好，我们等您啊！”

知道人这种生物离别时话是越说越多的，玉音也不想家人们继续吹冷风，索性把头伸了回来。

对着车里另外两对父女讪讪一笑，跟自家阿玛吐了吐舌头。

这两个女孩儿也是要参加今年内务府小选的。

因为参选的女孩儿多，又规定了必须乘骡车前往，导致每次小选、大选的时候神武门外的车辆都特多，很影响紫禁城内的车辆进出。

同时考虑到有些包衣家庭并不富裕，上面的人就安排了拼车，大家都得了方便。

这两个女孩儿和玉音一样，都穿着素色无花的旗装，梳着差不多的大辫子。

头上没有任何首饰，脸上也没有化妆，身上也没有熏香的味道。

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品大概就是旗装右上边第一个衣纽上白木牌子了。

这个白木牌子是去年十二月份，皇上说今年正月进行小秀后，由各旗的佐领、管领统计造册后送会计司汇总，交营造司制作完毕后在发给她们这些要小选的女子手上的。

像玉音的牌子上就写着“满军正白旗包衣边佳·马克之长女大妞，年十三。”

可能因为他们住的这块儿都是正白旗人，她们四个包括后面上来的两个女孩儿白木牌子上写的都是“满军正白旗包衣××之女×妞”。

是的，虽然玉音有名字，但是女子的闺名不好对外宣扬，所以都是属的父亲的名字，第几个女儿，以某某妞为名。

“额涅这是还把我当孩子呢！”玉音对边佳·马克炫耀道。

边佳·马克表情有些萎靡，脸上还挂着两个大黑眼圈：“那还不是因为你额涅疼你！”

玉音也不害羞，哈哈一笑：“阿玛不也最疼我？明明自己今儿还要当值，不也特地赶起来送我！”

另外两对父女对玉音和边佳·马克这么亲昵倒是有些羡慕。

虽说旗人女子金贵，但是这么大大咧咧把阿玛、额涅疼不疼我这种话的还是比较不太多。

许是因为大家起的都早，没一会儿就开始困了，玉音也靠着自家阿玛开始补眠，今天可是有场硬仗要打呢。

就这样，骡车“踢踢踏踏”的迈着步子，载着众人来到了满军正白旗包衣集合的地方。

“各位老爷，咱们到了。”车停了后，车夫转身对着帘子说道。

边佳·马克几个大人也忙把各自的闺女喊起来。

“快去吧，我在外头等你。”边佳·马克掩过神色里的担忧对玉音说道。

玉音也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点了点头就和另外两个女孩儿排队下车了。

刚下马车，就被守在路边的人员招呼着去排队了。

送她们来的骡车也一刻不停的按照规矩的路线走了。

出门的时候额涅给她带了手炉，骡车里人多车小，挤挤还是很暖和的。谁知道下了车后即使玉音穿着厚实的棉服，棉服里面又穿着兔皮马甲，依旧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

没忍住伸手拢了拢衣领，缩了缩脖子，困意全都被冻没了，开始胡思乱想。

弘钧老爷，三清在上，如来佛祖，释迦摩尼，上帝呀，耶稣呀，古今中外上古神话的大家伙儿保佑我不要被选中呀！

小女没那么大志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终老！

保佑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