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都没见过他,他只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并不是法律上的。”楚桐并不避讳这个敏感的话题,在朋友们面前娓娓道来,原来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家在湖北,八十年代中期楚桐的母亲来到近江读大学,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楚桐的生父。
“我听妈妈说过他的故事,他亦正亦邪,黑白均沾,他很正义,也很邪魅,他是最体贴的男人,也是最无情的男人,后来我妈妈退学回家,生下了我”楚桐想起母亲在给自己讲这些故事的时候,那神情到底是爱还是恨。
“那到底是谁呢,叫什么名字?”刘昆仑有些心痒难耐了。
“我妈不告诉我他的名字。”楚桐摇摇头,叹口气,“她只讲当年的故事,那个年月社会比现在乱,我妈妈被人欺负,对方叫了很多人,我爸更厉害,直接喊了一个区队的警校学生过来,我妈说那时候警察还没换装,一水的白警服,几十号人往那里一站,对方偃旗息鼓赔礼道歉。”
王月侠夸张的叫起来:“吸了你的血,这一段你怎么没讲过。”
刘昆仑纳闷的看看她,楚桐哭笑不得解释道:“大侠学我说武汉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信了你的邪五个字。”
臧海端着两个不锈钢托盘过来,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肥瘦相间,令人食欲大开,美食和下酒的故事让人忘记了时间,罗小巧不经意看了一眼挂在棚子下的石英钟,惊呼道:“都这么晚了,学校要关门了。”
王月侠说:“没事儿,今天周末,大不了我跟楚桐住。”
刘昆仑纳闷,楚桐不是武汉来的学生么,怎么在近江也有家,仿佛看出他的疑问,楚桐主动解释,她妈妈的公司在近江有个办事处,有房有车,上回送她回学校的帕萨特就是公司的车。
“楚桐妈妈是女强人,而且特年轻,她们母女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俩。”王月侠又忍不住插了一句。
忽然臧海跑过来附耳对刘昆仑说了句话,刘昆仑不动声色,起身打了个电话。
“他们追过来了?”楚桐最为细心,立刻猜到了答案,刘昆仑点点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罗小巧花容失色,王月侠咬牙切齿。
“要不我们先躲起来?”罗小巧都快哭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江湖事,江湖了,就今夜了。”刘昆仑说。
烧烤这种生意全靠人缘,来的都是熟客,刘昆仑拎着酒瓶去转了一圈,估算一下今天能拎着酒瓶子出来助战的人数,结果并不理想,但这一仗不打也得打了,他给臧海打了个招呼,臧海立刻亢奋起来,龇牙咧嘴说好久没尅架了,今天切肉刀要见血。
“注意点别把薛老板的摊子给掀了。”刘昆仑叮嘱道。
夜市摊点历来是好勇斗狠之辈聚集的地方,到了晚上,各路白天蛰伏的社会人儿就都倾巢出动,喝大酒,唱歌,宵夜,打群架,市中心的夜市大排档每星期都有被打伤打残的,烧烤城因为有刘昆仑罩着,至今没发生过群殴事件,今晚上算是第一次开张。
豹哥带了三车人过来,其余的人马陆续乘出租车赶过来,如果是正经老百姓上班族,这个点约酒都喊不出来的,但是社会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就预备着打架,有些老大会在宾馆里包几个房间,养着一帮生瓜蛋子,平时打牌健身,有事儿一个电话分分钟赶到,敦皇当年的公关部就是这样,所以刘昆仑很有心理准备。
豹哥的人马径直闯了进来,十几个大汉都拎着一米长的钢管,一场乱战就此展开,和刘昆仑预想的差不多,平时酒场上胸脯拍的山响的伙计到了节骨眼就都怂了,除了臧海,没人和自己并肩作战。
刘昆仑擅长的是贴身技击,对方占了数量优势,而且拿着一米长的家伙挥舞,双群难敌四手,他主动避战,退到角落,忽然一个啤酒瓶递了过来,转脸一看,是楚桐微微因兴奋发红的脸孔。
“嗖”的一声,啤酒瓶飞了出去,正砸在一个大汉脑门上,当场来了个满脸花,紧跟着又是一个啤酒瓶递过来,刘昆仑乐了,再度掷出,这回没砸到人,落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又一个啤酒瓶飞出,比刘昆仑扔的更远,也更准,回头看去,是王月侠在投掷,铅球女运动员扔起啤酒瓶来,简直顶得上一门加农炮。
薛老板没有加入战团,拉着罗小梅藏到后厨去了,斗殴也没涉及到无辜群众,事实上打得热闹,没伤筋动骨,打到后来居然演变成双方一边用啤酒瓶互丢,一边谩骂,这边的主力也从刘昆仑变成了楚桐。
谁也没能猜到,斯斯文文,苗条颀长的女大学生骂起人来这么难听,而且是用粗野豪迈的武汉话骂,高亢中带着江城辣的彪悍。
双方援兵很快抵达,吃瓜群众们就看到马路上有两股人马同时杀到,一边是清一色的红色涂装出租车,停在路边下人,从后备箱里抄家伙,这是近江常见的一景,社会人喜欢把出租车当成运兵车,动辄称之为叫来“多少车人”。
另一边却大有不同,是一支摩托车组成的铁骑军,上百辆摩托车,黑皮衣各色封闭式头盔,手里是棒球棍和链子锁,车灯耀眼,轰鸣震天,坐出租车来的土鳖们立刻就落了下风,一个个在刺眼的车灯照射下遮着眼睛,敞开的衣襟下排骨分明。
这副阵势,就如同训练有素的重甲骑兵准备碾压临时征招的轻装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