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四,这一役,让本该默默无闻的裴将军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五月初九,这一役,将祝家骁勇善战的名声就此收尾。
五月初十,祝小将军下葬之日。帝戊下旨,为体恤祝家劳苦功高,也为社稷增添新血脉,对祝家明升暗降。
五月十二,祝老将军为正祝家风骨,亲上祭祀台,自刎献祭,祈求大周来年风调雨顺,捷报不断。
五月十五,永安将军身体抱恙,祝家闭门谢客,于同年隆冬身亡。
腊月初三,祝家大小姐前往中东的途中,不幸遭难。
自此,中都城内,大周之下,祝家成了一段历史。
祝卿好眨巴着眼睛,嘴角绽开一抹苦涩,影壁上的痕迹似乎还在提醒她旧历,祝家的一切都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自己及笄之前,全家因一句“功高盖主”惨遭新帝忌讳,成了新王朝的奠基。
五年了,西院里那颗桂花树已经长成参天的样子,枝繁叶茂地不堪屈居于这四方院里,它一面剥蚀了门面牌匾的字样,一面侵蚀了浓墨分明的墙垣,一面隐没了天伦之乐的安稳,这里早已杂草丛生。
祝卿好一步一步走着,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她喃喃自语道:“我回来了。”
当她站在桂花树下时,风清扬,叶飘絮,花自落,香扑面,她定定地抬头,似乎抬头便可以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可惜,枝桠间,再不见那爽朗的笑声。
她还是没忍住,蹲在树下,泣不成声。她以为,还能有人来哄自己,或许是一叠蜜饯,或许是一抹手帕,或许是一双温柔的手,可是,可是,这里早已了无生息,除却这满地的疮痍,便只有肆意疯长的树植。
等祝卿好哭的累了,她吸吸鼻子,下弯的唇瓣一开一合,风起,一字一句都销匿在其中。她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正午午时,街边热闹的情形更甚,三五茶舍都在讨论着,裴兆勋将军凯旋而来,帝戊大喜,赐其黄金万两,府邸一座,官至二品,更是着命昭仪为之备选妻氏。此等殊荣,便是祝家当年也是比之不及。大家都在想怎么让自家攀上这门亲事,据说当日裴家的门槛都被踏平了。
闻言,祝卿好嗤之以鼻,笑他们随意讨论朝廷命官,不怕追究起来,满门抄斩吗……
茶舍内瞬间安静,本就是互相调侃,被这样一句话死死地捏住命门,兴致缺缺,纷纷给了茶钱就离开了。留下一些本就闲洒的人,继续看这人世百态。
她闭眼深呼吸,许是这酷暑将末,风里参杂的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喷嚏,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还是老样子——中都城特有的佳肴,只是入口的那一下,舌尖陌生的跳动,让她难以下咽,这与她记忆里的味道相差甚远。撂下筷子便起身离开,冷漠地神情让一旁上菜的小二深深地咽了咽口水,生怕出个响声便惊扰了这位小姐。
待祝卿好离开,小二便和掌柜的说起这位来者不善的小姐,明明是一副普渡众生的悲慈相,却因为那双眼睛,徒增了一抹怪异的感觉。
小二说的也没错,祝卿好是什么人呢?一个说一不二,认准了就一定要做到的人,此乃随性。
眼见正午日头渐渐收敛了戾气,中都城内终于要迎来萧瑟的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