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性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我关掉水龙头，戴上眼镜。

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瘦高瘦高的，看起来约莫25岁上下，长相倒不是很突出，属于在人群里看一眼能有点印象，但也仅此而已的程度。

其实我并不近视，只是眼镜这种东西能给人带来“外在阅历”的提升，起码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这边的职场比起国内更注重上下级和资历，他们天然比较接受“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说法。

我就是受不了社畜打工人的生活，才跑来当老师的，当然，也有一点和小希有关吧——不过她已经辞职了呢。

简单去班级后面扫一眼，这节是英语课，明日奈被老师叫上去做了板书，内容好像是分词短语作定语的日译英......

简单确认了同学们的课程状态，我就回到了办公室。

两个小茶杯好像被洗过，规规矩矩地扣在茶盘里，桌上的打印纸还用摆件压住了。

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我打开窗户稍微摆弄了一下盆栽，就坐在沙发上翻起了杂志。

【NERvGear】

【就是运作这个VRMM（虚拟现实大规模线上角色扮演游戏）-“Sword Art Online刀剑神域”的游戏机名称】

【而它的构造与上一时代的定点式游戏机完全不同。】

【它的介面只有一种而已，那就是把头部和脸部完全覆盖住的一种流线型的头盔，这和平面荧幕装置配合摇杆或者键鼠的旧游戏介面相比是极大的进步。】

【头盔的内侧埋藏无数的信号元件，而头盔在借由这些元件产生的复数电场与使用者的脑部直接连接。使用者不需要实际使用自己的眼睛与耳朵，便能因为机器直接赋予的脑视觉皮层和听觉皮层的信息而直接感觉到内容。其实除了听觉和视觉以外，触觉味觉和嗅觉也就是所谓的五感全部都能由头盔读取出来。】

【当头盔戴上并锁定上下颚的固定杆后，只需要从嘴里说出开始指令“linkstart”这句话，瞬间现实中的一切都将远离。】

啊，直到现在我都还在为茅场老师的创举而感到震撼——完全进入到游戏当中，在我退出项目组之后，他居然做出了这样奇迹般的东西啊。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魂魄脱离了肉体，被神明送到了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就好像拥有了一次全新的生命一样——属于现世的一切烦恼都可以暂时不管，只有在回来的时候需要面对自己空荡荡的房间。

看着杂志上那个中年人，我心中五味杂陈。

茅场老师我们大约有三年未见了，从我19年大学毕业。现在看来，我当年退出项目组的理由反而显得有些讽刺——

“如果能够完全以数字生命的形式活在由人创造出来的世界里，那到底还会有多少人选择呆在残酷的现实世界呢，茅场老师？”

而，这台机器从5月份发布到现在的5个月，不，准确来说，是从7月份SAO开始测试的两个月，我都选择了呆在虚拟世界里。

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在本质上其实也是一种逃避，这和玩游戏并没有什么不同，说到底我也只是个不愿意呆在残酷现实世界中的懦夫罢了。

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累，倒不是因为白天工作，晚上拼命游戏，或者说战斗，嗯，发泄所导致的那种生理上的累。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郁气，你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事情就是在向着你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而你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拼命地去劳累自己，就好像一旦停下来，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追上来。

茶水已经凉了，客人已经离开了。

虽然倒掉有点可惜，但是像我这样仍然品味着苦涩和冰冷似乎也并没有意义。

再喝两口就算了吧，别人会浪费的东西自己也不想珍惜，那确实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我在沙发上和窗外的鸟儿对视，它嘲笑般的叫了两下，然后自顾自地飞走了。

......

“上课！”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我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

“请坐。”

我把公文包放在讲台上，从中抽出讲义。

“柏原同学，帮忙把这些讲义发给同学们——拿到讲义的同学翻开第二页，可以先重新审视一下这道压轴题，稍后我会在黑板上把图做出来。”

把打印纸递给坐在前排的柏原同学之后，我开始在黑板上画起了坐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