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道:“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魏烈道:“‘十二连环坞’是大小十二个盐帮组成的帮会联盟,以私盐为业,不仅制作海盐、池盐和井盐,还武装贩运。”
小皇帝皱眉道:“这岂不是盐枭之渊薮?”
魏烈点头道:“不错,天下盐枭,十之八九都在‘十二连环坞’内。‘十二连环坞’虽然是个松散的盐帮联盟,但彼此互通消息,共同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江淮一带的势力尤为雄厚,几乎垄断私盐生意。”
小皇帝道:“天下之赋,盐利居半。盐业是朝廷利源之薮,我大周自高祖皇帝以来,就施行‘盐铁专营’之国策。‘十二连环坞’公然制贩私盐,岂不是专与朝廷争利的匪帮?”
魏烈道:“那陛下可知盐枭为何愍不畏死,公然与朝廷争利?”
小皇帝道:“无非是一些奸恶之徒,欲壑难填,见利而忘命!”
魏烈目光炯炯,直视小皇帝道:“那陛下看我是奸恶之徒吗?我是欲壑难填、见利忘命之辈吗?”
小皇帝心头一震,虽不愿承认,但自己确实被魏烈目光所慑,道:“朕是说那些盐枭,又不是说你!”
魏烈道:“我就是盐枭!我是‘十二连环坞’的一名中层舵主!”
小皇帝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魏烈俊美无俦的脸和空洞的眼神,良久之后,终于确信魏烈并没有说谎。
片刻沉寂后,小皇帝略带失落地问道:“做这个多久了?为什么做这个?”
魏烈收回空洞的眼神和飘散的思绪,略显忧伤道:“十七岁开始做,因为活不下去!做这个至少有饭吃!”
小皇帝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烈道:“其实盐枭大多数也都是穷苦人。他们为了挣口饭吃,不得不铤而走险,沦为亡命之徒。”
小皇帝道:“谋生之道万千,何苦误入歧途?”
魏烈悲愤道:“陛下天潢贵胄,从小锦衣玉食,长在深宫之中,自然不知百姓疾苦,民生多艰!譬如古时候一个皇帝听说他的臣民没东西吃,都快要饿死了。这个皇帝竟然说‘何不食肉糜?’”
小皇帝被“何不食肉糜”五字所震动,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魏烈继续说道:“我父亲本来是有几亩薄田的农民,每日艰辛劳作,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农忙之余,还要到世族地主家打些短工,艰辛备尝,却只能勉强糊口。一家三口,能每日喝碗稀粥,就是最大的奢望。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个白面馒头。”
说到这里,魏烈声音愈发低沉,蕴含了无限伤痛。小皇帝万万想不到,人的生活竟然能艰辛困苦到这个地步。他不知如何安慰魏烈,只好继续倾听。
“遇到荒年,地里颗粒无收,我爹无奈向当地世族借了高利贷,其实不过是三五斗稻谷。到了还债期限,我爹拿不出利滚利之后的数十斗稻谷,被迫将家中仅剩的几亩薄田抵债。”
“这样一来,我爹没了地,沦为流民,只好带着我和娘四处讨饭。我娘饿死在路上,我爹也悲愤抑郁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