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加礼毕!”
暂时满足的朱祐回到主持人的身份,开口唱道,边唱边示意周尔溯坐回软垫上。
一旁的王牌化妆师见周尔溯坐下,赶紧上前,取下缁布冠,拔掉发簪,解开帛布,重新把头发弄散,再次梳理一番,按照刚才一样的流程又扎了起来。
朱祐接过司仪递过来的第二个头冠,给周尔溯戴上。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第二个头冠却是一副皮弁,以鹿皮缝制,白色,有点像瓜皮帽的样子。
戴上皮弁,周尔溯起身后,转身快步走回房间,换上今日的第三套衣服。
这第三套衣服与皮弁配套,类比官员上朝面圣所穿的公服,比上一套更为正式,同样是绯色,大襟斜领,袖管宽大,腰束带,左右肋下各有一条宽摆垂下。
周尔溯照例绕着主台走了一圈,向在场的宾客展示,然后回到了主台中间的软垫,正准备坐下,耳边又传来朱祐的声音。
“且慢!”
[果然……]
脑中并没有显示任务完成,周尔溯已经预料到了肯定还有幺蛾子。
朱祐笑眯眯的看着周尔溯说道。
“尔溯,方才一加之礼,你已感谢过父母亲朋。但今日在场数百名宾客,应邀前来观礼,你是否也应该表示一二?”
“这是应有之意。”周尔溯点点头,开始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文章,念头百转间,朱祐已经将话筒重新递了过来。
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周尔溯只能先接过话筒,向着台边面对宾客的方向走了几步,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嘴里开始东拉西扯的拖时间。
“今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本来只是小子的冠礼,却如此劳师动众,实在让我不胜惶恐,周尔溯在此,感谢各位拨冗前来!”
说完又躬身行了一礼,台下的宾客见周尔溯礼数周到,也纷纷露出笑容。
“诚如太子殿下所言,今日各位能够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作为今日冠礼的主角,我无论如何都需表示一二才对,可是小子才疏学浅……思前想后,只能再从梦中借一篇文章来,分享给在座的各位。”
周尔溯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引得台下一些粉丝发出轻笑。
此刻,周尔溯灵光一闪,心中已选定文章,却并没有立刻念出,而是开始作铺垫。
“相信各位来宾早已知道,或者刚刚知道,小子之前得了怪病,一睡十多年,上月才醒转。在这十多年间,我却不是浑浑噩噩,反而是于梦中游历到了另一个世界……”
对于周尔溯不念诗反而开始讲故事,太子朱祐和周国孝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姜淑、周国忠、周习文之前因为各种顾虑,没有主动问过,此刻也是竖起了耳朵。
台下的宾客除了极小一部分面露疑惑,大部分人都是一脸兴趣盎然。
毕竟木僵之症能够醒转的世间罕有,能得人亲口描述梦中所见,正常人都会很有兴趣,尤其是那些粉丝,更是兴奋的期待着接下来的故事。
“我梦中的世界,在秦朝之前与我大明基本一致,只是那个世界,秦朝却是二世而亡!”
“所以,当我醒来,听说在我大明之前,秦朝绵延两千余载,实在让我大吃一惊。”
让人失望的是,周尔溯对于上辈子的事并未深谈,略微铺垫之后,就开始转入正题。
“而自我醒后,看到的是我大明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在梦中世界,秦亡之后,这天下大势却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历经了许多朝代更迭。”
“而每逢乱世,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甚至鬻儿卖女,苦不堪言。”
“许多后世之人对秦二世而亡多有感怀,借古喻今,其中最有名的一篇,叫《阿房宫赋》,却是小子我觉得,可与各位来宾分享,或有所得。”
终于铺垫完,周尔溯躬身行了一礼,开口缓缓念道。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六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这个世界的秦朝,始皇帝统一六国后,并没有耽于享乐,反而剑指四夷,统一了天下,所以并没有阿房宫的修建,当然,也没有万里长城。
幸好,这篇文章,本身也是杜牧借古讽今,其中意味,倒是不难体会。所以在场的宾客,年长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思索。
至于年幼的那些少女,比起之前那几首相对浅白的诗,这一篇文言散文对她们却是有点超纲了,能听明白的不到十之一二,不过虽然听不懂,却也不妨碍她们对周尔溯的崇拜情绪更加高涨。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