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时,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利嗖的风声。问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物,掌开手掌,掌中竟是一支金黄色的羽毛。
麒麟立刻追了上去,可他不一会儿便赶了回来,说:“舅舅,没追上。”
问荆将这金黄色羽毛举在月光下,眯起眼睛仔细瞧着。
这羽毛上果真写有字迹:
“七日后天劫,速速赶往凤凰山。”
白天,小菱跟随封老大夫来到医馆。封老大夫将问荆的肉身放在内屋榻上,将伤口缝合,敷上药。此时问荆已浑身凉透,没有脉搏。小菱守在榻边,眼泪不绝。
封夫人说:“真是晦气!人已死啦,去别处哭丧吧!”
小菱双眼通红:“你干嘛咒我问荆哥哥?”
封夫人说:“没有脉搏,没有呼吸,就算他是神仙也已死啦。死人应当放进棺材里,入土为安。活人才会躺在床上。”
封老大夫不忍心地说:“夫人何必这个时候跟她置气?她等累了,自然就知道人死了。”
封夫人不情愿地说:“好吧。只要让她把人抬到马厩里去,随便她等多久。”
小菱轻轻地在问荆耳边说:“问荆哥哥,这里太吵,咱们出去罢。”说着将问荆一条胳膊揽在身上,背起了他。封夫人不住指着她咒骂。小菱仿佛没有听见,心中只想着问荆一人。
她将问荆抬进马厩,身下垫了厚厚的稻草。自己在他身旁抱膝而坐,静静瞧着他。
她想问荆哥哥只是睡着了,自己耐心地多等一会儿,他就会睁眼的。她这么想着,便开始为问荆梳理斩乱了的发丝。
她手指触到问荆脸颊,感觉到一股寒气,心中却无论如何不愿相信封夫人的话。倘若问荆哥哥当真死了,天地间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到时她往哪里去?她不敢想。
不知觉的,日渐偏西。封老大夫来瞧她,给她反复撕裂的伤口重新医治,医治好后,默默地走开了。
她总感觉问荆哥哥的手指动了一下,或者眼皮抬了一下,心提得老高,可等半天依旧没什么动静,眼泪就又涌出来了。
封夫人在她面前扔下一个大木盆,放进许多脏衣物,命令她:“你既然赖着不走,把这些衣服洗了,天亮前都晾好。”
小菱直盯着她。
封夫人感觉她要说出什么话来,心里有些害怕,更加厉害地说:“你瞪我作什么?不干活,就带着这死人走!”
她话音刚落,小菱扶着马厩站起了,一瘸一拐地走向井口,打来一桶清水倒入木盆。
哗!
月亮映在了木盆的水里。
她在封夫人警惕的目光中复又坐下,撸起袖子,双手伸入冰凉的井水里,用力地搓洗起衣物。
封夫人这才走开了。
她的手在冷水里泡了一夜。
她的腿伤疼了一夜。
她的眼泪流了一夜。
她的心向问荆倾诉了一夜。
村里的公鸡打鸣了,东边天现出一抹白。她却还不知道天将要亮了,已经磨出血的双手继续搓着盆中衣物。
问荆从土地公那儿知道小菱在封老大夫家。他同麒麟从羊肉馆出来,便直奔医馆,一路上听见村里的鸡鸣起此彼伏。
他走进院儿时,一眼瞧见小菱,说:“你这丫头做什么呢?”
小菱瞧不见他和麒麟的仙身,也听不见这话,起身将一件洗好的衣物往架上挂。她腿已疼得没有知觉,使劲踮起脚尖,仍无法挂上去。
问荆向麒麟努努嘴。
麒麟说:“是,舅舅。”
小菱手中的衣物竟自己飞到了架上。
小菱又拎着水桶去井旁打水,刚把水桶放在井边,井水竟自己灌满了水桶。
她以为自己昏头了。
天大亮时,封夫人伸着懒腰走进院里,看都没看她一眼,说:“死丫头!要是有一件衣服还脏着,我饶不了你。”她便开始数满院晾晒的衣服。
小菱回到马厩里问荆哥哥身旁,带着点希望,又近乎绝望地,小心翼翼地说:“问荆哥哥,天亮了,你快醒来。”
她瞧见问荆哥哥身上的伤口和血迹竟不见了,就连头发也丝毫未损,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小菱惊呼:“问荆哥哥,你活了!你活了是不是?封老大夫,您快来看……”
她使劲推着问荆。
封夫人数齐衣物呆住了。
封老大夫穿着一只袖子跑出来,惊诧的同时欣喜着。
问荆缓缓睁眼,说:“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死了……”就见小菱直直盯着他。
猝不及防地,小菱一下扎进他怀里。
问荆心头竟轻轻地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