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些看似很大的东西变小了,而有些属于生活常态的东西却变得珍贵起来。
在我那段痛苦的日子里,与爱人相识相恋,她一直呆在我的身边,那时的我绝望、消沉,连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什么未来,但她却相信。
虽然因为我的沉默,让她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也话语不多,然而她执着地停在我的身边就是一种扶持。
我当然知道,之所以我能从绝望中走出,是缘于她近乎固执地相信起了很大的作用,更重要的是我当时并不相信爱情,可和她共同走过那一段日子,我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力量和情感在平时里隐藏与角落,却在危急时刻显现身手。
于是这种落魄时的感情让我不得不相信爱情。我本就不算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经历过这一次“战争”就更不是了,但悲观并不意味着我每日都是消沉与绝望。
过于乐观就会把世界和人生看得很美,而结果往往是十有八九不尽如人意,于是受的打击就大,挫折感就多;可先把人生看得悲一些,就知道了这条漫长的路上,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苦难在等着你,遭遇了也会以平常心去面对,躲过了更会窃喜。
以这样的心态走长路,苦,才不会给我们那么多的打击,我们才会有更多赢的机会,生命之路其实才真正走的乐观。因此,先把人生看透,或者才有希望……
记得小阮在她的处女作《飞跃孤岛》里这样描述:
2月8日,是从看守所出来的日子。
这一天,阴天、无雨,冷的厉害。
穿着被尘封了4年的老衣物却没有一点半点熟悉的味道,有的只是被催肥了的身体被硬挤进去的疼痛和不堪。
冷。我去办理手续的时候瑟瑟发抖。
我感觉,穿着一件针织衫和牛仔裤的身体,快变成了一根放在冰柜里的冰棒。
其实,坐在旁边的那个人比我还惨,因为她居然在4摄氏度的天气穿了一件只没及到膝盖的短睡裙。彼时,我是眼看着她身体上的皮肤,在5秒不到的时间里从病黄色变成了猪肝色,速度之快却从另一个层面上让我一瞬便意识到了自由的影子正在赶来,甚至闻见了它的味道。
自由?你来了吗?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的牙齿在嘴巴里跳跃的声音!
现在,那些声音开始融化在唾液中了,旋而又变成了丝丝又酸又涩的鱼腥味,搞得我想吐。
但是,我却告诉自己不能吐,不要去节外生枝,不能去节外生枝。
于是,我开始拼命地咽口水,深怕吓走了正在飞奔而来的自由。
你冷吗?我问旁边穿睡衣的姑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哭了,我听见自己问她的声音小得细若游丝,就好像生怕被正从脸颊上刮过的风给听见了似的。
她回答说冷。
而冷这个字,倒像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鼻子里冒出来似的,且还带着点热的气息洒在我睫毛上,且让我觉得有点微痒和略麻。
我和她相顾了一下。虽然,我们相顾却无声,只有风还在我们的身边刮啊刮。但是,我们的眼睛在彼此的倒影里倒是荡漾着笑意,像极了树叶在静如镜子的水面上轻悠悠的划呀划。
对面的台阶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坐着有8个等着出去的男人。
对于他们,我不敢用眼睛去知道他们的存在,只能任凭耳朵去听他们的欢声笑语和肆意不羁的扯蛋及因许久不见女人而引发起的沙哑般的骚动。
而且,那沙哑般的骚动,竟把警官先生们的各种不许说话的警告,当成了废气而直接过滤掉了。
我想,他们之所以有那样的胆量,定是身上还残留着那一墙之外的世界的光影和勇气及胆量。
这不,他们正在让办理出所手续的警官先生拿杯酒来,庆祝这个于他们而言倒是绝无仅有的日子。
恰时,竟还有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像个刚刚变声的孩子一样说道“西出阳关无故人,必须送我一杯酒”。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在笑,搞得他们像是中了彩票似的开始了新一轮狂欢,且狂欢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儿去了。
我暗想,他们的刑期绝对不长,那点棱角也只是磨掉了一点皮毛而已。若是有个三五载呢?像我一样,恐怕连呼吸的气味怕全都是CO?的味道。
现在,风虽还在吹,但是我整个人却安静得甭管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是一动不动似的。不知道那其中的因由,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其他?
我没有时间去细想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其他,因为我整个人的世界在今天都已经变得陌生而躁动了,甚至连脚底下的灰尘似乎都在翻滚了撒着泼。
今夕何夕?
这个念头,如咬手指因咬到了手指的指甲盖与肉而造成了分离般的痛一样,正在劈开我头的天灵盖。
痛,在全身蔓延!
痛,真的是能让人清醒的最有效的手段。因为,我因为痛而终于快速地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我,先是快速地环视了一周,发现我还在这里
是呀,还在这个我生活了4年的地方。
我发现,我的心此时此刻就像是被清空得犹如一只飞在天空的纸飞机,轻得一点重量都没有。
我不知道这样的心情像什么?
或者什么都不像,又或许心没有空!因为,我感觉空的只是沉睡了4年的大脑。
现在,我的身体已经醒来!
可,它却为何还不醒呢?
如若它真的不再醒来,我的肉体又该去向何方?
风还在吹,而我却还是安静得像一具植物人,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我傻傻地坐在地上坐了有多久,如果不是被旁边的人提醒,我还真的反应不过来:我该走了!
我该走了?
是的,我该走了!
现在,我走在今天应该离开的人群中的第3个的位置上,在我的前面有两个女生。
我们已经有了本能的习惯:一种一听见指令就会立即蹲下的习惯。于是,刚走进正方形的房间里,我便蹲下了。
我是蹲下了,但是,我的裤子却在叫嚣着抗议,似就要被我的肉体给撑得皮开肉绽了一般。
现在,我周身的血液在罢工,就一小会儿的时候,它们便让我的腿麻得可以去直接锯掉了般而不会喊痛。
而痛这个东西,它是走来了呢?还是从来就没有到我这儿来过?
眼下,我的耳朵开始耳鸣,整个的像极了被装满水的气球。至于耳膜,仿佛也变成了一个隐形的水管,正水如泄闸似的一刹那,就灌满了我的整个脑袋。
现在,我的脑袋被灌得在一个劲儿地晃呀晃呀晃,犹如狂风里的柳枝条。
噢,不!
眼下,我这笨重的躯体又哪能去配用如此曼妙的语词?
有人来了,我感觉到有一道身影在向我逼近。
有人来了,我用500°近视的眼睛只能看见他说话的嘴在不住地一张一合。
来的人开始问我的问题,核实我的身份……
开始问我的问题,核实我的身份?
原来,所有的一切,即便是走过了四年,也依然可以让你秒回那个不堪回首的世界!
原来,这人世间的日子真的有一种过法叫度秒如年!
现在,我像个机械人似的活着,等待着。
但与机器人唯一不同的是我真的感觉到了冷,而且还冷得厉害。
反正那个冷比没有温度和热度的机械人还冰冷。
冷得我似乎掉进了大雪纷飞的冰窟里,似是被冻住了灵魂。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大吼了骂了一句鸡巴。
我看不清他骂人时候的表情,更不想去理会被骂的人的表情,我只是在专心开始打腹稿,希望上天眷顾我能一遍通过。毕竟一分钟的时间与4年的时间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何况外面还有1460天未见的亲人,正在用已流干了泪的眼睛和温暖如火的怀抱在等待着,等待着我用日日夜夜梦魂不到的身体去填满那些个黑洞啊。
终于轮到我了。
我听见自己在辗转反侧的叹息,叹息的声如倾盆大的雨,正在纷乱不息地砸在我身前的地面上,在杂乱无章的跳。
他问的问题,我犹如幼儿园小班的乖娃娃一样恭敬、向亮而整齐的回答。
因为,我只想赶快结束!
整个过程,倒是顺利得超乎我的想象!
甚至,在顺利结束正常通过时,我还不经意地嘲笑了自己的胆小如鼠。
当然,这种嘲笑如穿着裤子放了一个无声无味的屁一样,转瞬就消失于无形。
现在,我的身体开始一分为二了。其中的一半留在脚下踏着的土地之上,一半则飞上云霄化为了青鸟。
一秒两秒.......
现在,我的魂魄只想赶紧地飞跃这座让我生活了四年的孤岛,然后去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突然!
突然之间,我感觉到有一种死亡了很久的东西想在自己的血液里蠢蠢欲动。
现在,我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他们问我的那些个具体的问题,久已不用的大脑便如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趴了许久的苍蝇一样在经久不息地乱撞。
现在,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热了起来,如在高压锅里沸腾。
现在,面对他刁难的发问,我豁的站立了起来反问:我妈妈怎么你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了,但是我依然能感觉得到我说出去的声音依旧在抖,犹如竹筛子上的米。
我还直勾勾的看着那个他,仿佛在给他画像。
而现在整个空旷的房间,安静得就像是沉陷在万米以下的深海。而我的心,却似站在万米之上的山巅,犹如一只癞蛤蟆一样在作全力的收缩。
.......
我的沉默,使他们用恼怒的声音说这个女的先不要出去了。
我可能是长期用了“袋装”飘柔洗发水的原因攒了足够的自信的缘故,才不加思考地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们说:那我就不出去了。
现在,我直接走到旁边的地上坐下,从容的抱住抖得快要飞起来的身躯坐着。
我走之后,后面剩下的人倒是进展得出奇的顺利,一个一个接一个的如被催眠了的鸭子被赶着出去了。
.......
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要怕!我如是安慰自己。
可是,我离自由就只有一墙之隔,自由就在一米之外的地方舞蹈且向我招着手。现在,自由见我坐在地上不动,仿佛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而就欲离我而去了般。
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开始夹杂了快感在体内横冲直闯。那恐惧,一会儿从脚底冲上头顶,一会儿又从头顶飞流直下三千尺到达我的脚指上,似在做蹦极。
突然!
突然,我有了快感,我感觉到自己很快活,而且是这4年来从未有过的快活。因为我开始找回了抗争。
现在,与我一同于今天可以离去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剩我一个人在地上,犹如一条搁浅的鱼。
我突然有点泪崩,怕在外面等待我的家人到了最后仍然看不见我。
如果等不到我,我不敢去想像那该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现在,有一丝后悔开始在向我不友好地袭来,袭得我急得蹦着站了起来去大声喊人。
不多久,过来了一个警官先生问我为什么还没有走?
随着那位警官先生的发问,我开始有点慌乱的解释着原因并不断重复着为了什么。
良久,对方平静的回答: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
我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我正视了我的疑惑。
我真的该走了!
我没有带走“因为什么”“所以什么”和片言争论和争议!
现在,我踏过最后一道铁门槛,站在铁门之外的泥地之上,想去深深地呼吸着在无数小说和诗歌里所描述的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自由的空气及泥地的生命之气。
可是,那些小说和诗歌却又一次欺骗了我,因为眼下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此,我不禁哑然而笑:因为若空气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在4年后的今天我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还是以前的我!
走在旁边送我出来的人问我为什么要去与人争执?万一你今天真的出不来怎么办?
对他的问话,我只是听着,没有说话。站在我身边的人穿的仍然是那里的制服,我知道她是就在前一秒还有权利让我蹲在地上的人,现在却在对我示着好。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我与以前的我真的可以不一样了!
因为,至少面对突如其来的示好,我做到了去冷漠的视而不见,且连最基本的微笑都舍不得给。
现在,终于走出了大门,我放弃了还在那里的她们在与我临别时对我的那些善意的多次叮嘱,还是回头看了看一眼我生活了4年的地方。
或许因为“是这个地方装了我,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它那外在的全貌”的缘故。
对此,我知道我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出于不甘。
走出大门后,紧接着的是一段长约150米的下坡。而这倒是有些跟治愈系说的道理一样如出一辙:人生之路,总是在大上坡之后会接上一段大下坡,上不容易,下又谈何容易?
但我知道那段下坡路的尽头站着我的家人,所以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想了,只是想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去。
越来越近了!
在还有20米的时候,我看见了弟弟和哥哥,我跑下去抱住了他们,他们跑上来抱住了我。
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居然没有眼泪,而他们确真的是红了眼眶.......
.......
人们不知道向北为什么要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地一口气去说这么多?
但是,左三知道向北在准备什么了!
那么,向北他在准备什么呢?
向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呢?
左三看了一眼向北后,把刚刚转向前方正在思考的双眼收回到向北身上,然后郑重地问了向北一句“你要正式宣告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