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本来,是向北因为语秋来信说她“颈椎”犯了而担心着语秋,然后牵着心挂着心地在问语秋现在怎么样?
现在,却变成了语秋在问向北,在表达着对向北“腰椎”还好不好的无尽牵挂……
其实,语秋对向北怀有无尽牵挂的,又何止是向北的“腰椎还好不好”?
因为,左三在向北的眼睛里,从语秋和向北的心灵交语中,又听到语秋在问向北现在的眼睛怎么样了……
眼睛?
你眼睛怎么样?向北没有马上回答语秋的提问,反倒是先问起语秋来。
眼晴?
我的眼睛倒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如果硬要说出一个问题的话,那就是“不习惯”!
你知道的,我的眼睛有近视,平日里常常会戴着眼镜。
现在,冷不丁的到了一个不自由的地方,没有眼镜可戴,还真是不习惯!
你没有回来之前,我初到十千山看守所的时候,曾通过从这里出去的人带了口信给女儿她姑姑,让她给我带一副眼镜进来。
那里面,允许人佩戴眼镜?
我让女儿她姑姑给我带的是塑胶眼镜,不是玻璃眼镜!
可是,即便是塑胶眼镜也不会被允许吧?
因为,按常理,那一类的东西也应该是危险物品……
其实不止这些,最主要的还是,那里的警官同意你戴吗?
这,我倒是没有向管我们监室的女警官请示过。
不过,带与不带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了,因为女儿她姑姑本就没有给我带眼镜进来……
其原因,可能是从这里出去的那个人没有把我的口信带给她吧!
口信?
口信,倒是带到了。
我回来后,女儿她姑姑跟我聊过,她说:因为“她觉得你要的那眼镜:一、可能是禁品;二、是真不知道能找哪一个人能帮上忙,可以把它带到你那里去”,所以,她一直没有去操作怎么给你带眼镜那件事儿。
我现在能问你“眼晴”怎么样?其主要原因,就是自从她跟我说了你让人带口信要求带眼镜时起,我便牢牢记住了有关你眼睛方面的事情,然后才揪着这么一个机会问你……
其实,当我知道你想我们把眼镜给你带进去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便也是像女儿她姑姑那样想的,而且我想到的,还主要是眼镜那东西在你现在呆的那种地方肯定是一种不允许的存在。
既然是一种不允许的存在,那为什么还要考虑带眼镜进去呢?
十千山看守所,不,我想:全天下的看守所,其光线给人的感觉,都是白花花、亮晃晃的吧……
当然,也可能不全都是!
但是,我知道:白花花的墙和亮晃晃的白炽灯,一定是十千山看守所的标配。
所以,想办法给你带眼罩进去,让你能够戴着它睡觉,而不要让那整日整夜的白花花、亮晃晃,把你的眼睛给“亮”坏、“闪”坏了才是正道。
向北一口气跟语秋说了这么多。
左三也提了神一口气听了那么多。
当左三听到:“所以,想办法给你带眼罩进去,让你能够戴着它睡觉,而不要让那整日整夜的白花花、亮晃晃,把你的眼睛给亮坏了、闪坏了才是正道”时,他不禁一想:即便是眼罩这样的不算是危险物品的东西,就能轻易带得进去吗……
与此同时,左三他又一想:眼罩那东西,后来带进去了吗?
就在左三这么想的时候,左三刚好在向北的眼睛里,看见语秋正在跟向北说着眼罩的事情。
你想得真周到!上次拿给我的眼罩很好用!
而且,你拿给我的那三个蒸气眼罩,还很漂亮!
你拿给我的那眼罩,可起大作用了,晚上戴着它便可以觉察出晚上的黑来!
要不然连晚上的黑色也觉察不出来!
我终于可以觉察出晚上的黑来了!
如若不然,白炽灯的那个永不会熄灭的亮,定会让我感味出,并不得不一直感味着什么样的才可以叫作恍如白昼!
语秋说到这里的时候,先是把她自己的头抬了一下,扑闪扑闪了她那亮堂了一些的眼睛,然后眨了眨她那像是忽然变得更亮堂了些的眼睛,继续跟向北说道:
虽然,拿给我的那眼罩,是你托了律师转交给我的。
但是,我却愿意相信,也真的希望那是你亲手,手递手了拿给我的!
不仅如此,在你手递手拿给我的时候,我好像还能感觉得到你的手温和你手碰触我手时的那个心动和激动……
还能感觉得到你的手碰及我的手时的那个心动和激动?
是的,虽然我们已经有好久好久连手都没有碰及过啦!
但是,我想那样了!
我想看到你了!
我希望能那样,有那样的了……
而且,我还想在看到你的时候,可以和你拉一拉手,可以用手去碰触一下你的手,以解与你肌肤相亲之渴求!
你不在家的日子,满打满算下来,刚好有一年。
在那一年里,我便时常在想你!
原以为,你回家后,我可以见到你,可以好好的陪陪你!
可是,谁能想到,你回到家的时候,我却没能在家,没有在家!
……
错过啦?
是的,错过啦!
是的,就这样错过了,擦肩而过了!
可这一过,竟然要等上十多年才可以回过头来回到家去见你……
要等上无尽的数不下去和不敢数下去的N多个漫漫长夜后,才可以回家……
所以,当我戴上你托律师带给我的眼罩时,我便整个人立刻显得心绪不宁,思绪良多了……
我不仅拿着它去无限感味,戴上它去天马行空地想象,而且我居然还觉得自己是真的会经历,甚至正在经历,或已经经历了一次次与口罩有关的幸福……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
……
或许,把这种幸福界定为臆想的幸福、憧憬的幸福,会准确些。
或者就叫它心愿心语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虽然,在这十千山看守所,不,应该是在这种所有的类似的地方吧,被关押了的人,在没有法判之前,都是不能与外界,特别是与其亲戚朋友见面的!
虽然,叫律师给我带书信给你都不可以!
但是,我却似乎真的看见内穿白色长袖衬衫、外穿一套黑色西装、脚穿黑色商务皮鞋的一个平头中年男子,开着白色的奔驰轿车,下了高速,到了十千山看守所的门外,然后从车子上径直下来,到离门口左边约50米远的地方,买了个十千山当地最有名气的特产——仙柚,再然后剥了后一破两开,一手拿了半边,直接进了十千山看守所的大门。
十千山看守所的大门,除了律师、检察官、法官类的因为办案工作的需要,外人一般都是不能进去的。
而且,即便是律师、检察官、法官类的,因为办案工作的需要,欲进到十千山看守所里面去,也得先办理准进手续。
可是一手拿了半边仙柚,旁若无人了进到十千山看守所大门里的那个人,刚好被正在律师接见的我,给正面看见了。
虽然,我坐在被规定了的櫈子上,须得先透过铁窗,歪过律师的头部,然后再透过铁窗,才能看见正从大门外走进来的那个人。
但是,我却很愿意去那样看。
其缘由?
其缘由,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人都喜欢看陌生的人和陌生的东西。
而且还因为到了这里的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外面的人了。
为什么要那样迫切和渴求?
因为,见到外面的一切都能让这里的人足足的兴奋和想象好些天,见到外面的一切都能让这里的人燃起一些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当然,我也不能例外,我还就是那样想的。
而且,我今天见着的从看守所大门进来的这个人,居然已经让我的心,的确是突地跳舞了起来,并且整个人身上的血液还开始急速地往上收。
不仅仅如此,我的整个面部,还有手和脚,包括已经被剪掉长发了的头及身上所有的毛细孔都急速地收拢了起来,而且还在急剧地绷紧……
迸!
虽然没有发出让外界听见的那种“迸”声,但是我能感觉得到自己浑身上下那种急速收拢、急剧绷紧后的那个突然的“迸”的一下……
是的,“迸”的一下,是小声更胜大声、无声更胜有声的那种“迸”的一下。
迸!
我的脸部突然抽搐抽泣了起来……
我看见,那个从十千山看守所大门一手拿着半边仙柚,然后旁若无人走进来的人是向北你!
是的,是你是你是你!
是我魂牵梦萦的你!
是我以为要十多年后才能见得上的你!
是我以为这辈子想见而你却不愿意再见到我的你!
是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你!
……
然而,我现在居然可以见到你了,而不需要去等那么久那么久!
我看见,进了大门后的你在朝律师会见室方向走。
于是,我全身心的看向你,希望你一定要走过来!
一定要走过来!
为什么一定要走过来?
因为?
因为,我就在你的正前方!
于是,当我看着你正在一步步走向我的时候,我变得很异常地高兴、很异常地期待!
突然……
我的心为什么突然紧了起来……
因为我看见……
我看见律师会见室外有一个年届中年的未戴帽子但着了一身警服的男警官在向你走去!
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