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
什么意思?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
……
无邪的梦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充斥着某种情绪波动,类似于自己一起一伏的呼吸都会带动周围的磁场波动。一道曼妙的身姿在半空中浮浮沉沉,女子一字一顿地唤他:“邪儿,我的邪儿!”
这个世界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彻底崩塌,“娘亲,你等等我!娘亲,你不要走……”
他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呼吸狂乱,冷汗淋漓间打湿了整个后背,酸涩的眼眸里也布满了血丝。醒来的傲无邪发现天仍在黑夜,冰冷空寂的房间。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寂寞彻底将这个少年淹没,刚刚的噩梦,是记忆深处娘亲最后的离别。
“娘的邪儿,记得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成为一个快乐的人!”娘亲说过。
“然后……然后怎么样?孩儿的快乐就是见到娘亲呢?”傲无邪望着娘亲,娘亲虚无缥缈的身影在火里燃烧着,她和自己的脚下是万丈深潭,一道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娘亲又跌入了沟壑纵横的深崖……
抱着娘亲,瑟缩成极小的一团,一步一惊魂,心神早就被几千火,水,深渊里不知癫箥了多少回。
娘亲一生都在苦苦煎熬中度过。嫁与了父亲,生了一女一子,在自己七岁的时候父亲看上了别的女子,就要将娘亲沉塘……自己和姐姐傲无花泥泞的雨地里奔过去,撕住娘亲,死命往水里一纵,天地之间就剩下这一个巨大水花……
水花乌泱泱覆顶开来时,他就抱住了娘亲,一溜烟儿的水泡儿一阵阵乱跑,周围只有娘亲一个粽子一样的巨大身躯。辗转获救,却被贬去了陀陀山;陀陀山寒凉之地,娘亲变得越来越乖唳无常,所以自己最温暖的记忆都在七岁以前,在水里,巨大的天旋地转的旋涡里,不顾水从嘴里进入胸腔,傲无邪抱着娘亲,说一句话吐一个泡儿,说一句话再吐一个泡儿……
“娘亲抱我……”
“娘亲亲我……”
“娘亲给我买糖吃……”
……
怡红院后院的方润玉从昏溃醒来。
刚才怎么了?自己居然睡在了一张床上,床很陌生。
仔细想来,半夜时分跟了一辆马车过来。
马车上载了三个人,一个是爹爹“该死的猫”,另一个小女孩叫瓜瓜;再然后殷姑娘认出了自己,再之后领自己看了一场鬼谲表演。
气氛从来没有这么暧昧过。
他嗅嗅鼻子,怎么回事,那种水果汁儿的沁甜味道应该是没有了。
“嘟嘟?嘟咚……”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
掀被闪身一跃,双手趴在了门后的屋梁上。
挂在那里。
眨眼之间,进来的两团黑雾。
是两个彪悍大汉,其一一愣,转而返身看见方公子挂在梁上,继而哈哈大笑,笑声于其间回荡冲撞,显得格外刺耳。
“主上,说你是个谦谦君子。怎的觉得如同梁上君子?”另一个冷漠地道。
“不可辱我名声!”方润玉气极跳了下来,又问:“汝等二人说的‘主上’又是何人?”
“呵呵……”二人面面相觑道:“哈哈,既然人家不愿意告诉你,我看,我们也是缄口不言比较好!”
说着。
帘卷西风移过来刚才那位杏衣美人殷雨霏,她盈盈一笑,菊黄灯色下,杏色水袖右手双指轻轻打了个响指,喝退那两个人。
“算是正式知会一声,奴家姓殷名雨霏,今年十九岁。是天宇城殷家之长女,无奈年幼时无父又丧母,所以只能混迹青楼为生……”美人音转黄莺般开了口。
“今日本来是例行过来打理一下。奴家下得车来,就见倚墙而立儒雅一书生,心下顿时大悦。奴家把你迎入这客栈,值当是故人到访,看些杂耍把戏,不想你就睡着了……奴家山野之人,望润玉哥不要嫌奴家粗鄙才好……”然后双手轻轻一个诺,眼光流转,完全好人家女儿样貌。
“噢!”方润玉心生疑问道:“什么?原来你不是怡红院之人?”
自觉说的唐突,又补了一句:“那日,在下怡红院演出皮影戏,见姑娘曾是……”
这殷雨霏当时面貌孤傲,完全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如今却又说自己这般出身,所以不免心生疑窦。
“哪里?奴家自幼无人教养,不知道公子是如此刚正不阿之人。”一张俏皮的瓜子脸,风摆垂柳样荡到眼前,用明亮清澈的眼神看向润玉眼底。
“所以奴家不得不说出实话!青楼之人俱是无奈可恋之人,所以我们三个才入了这青山幽冥派。”甍然入眼,目光痴迷又现灵光。
“‘青山幽冥’?这不是爹的曾经法号吗?”方润玉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哪里有人自毁身价,望那脏臜之处玩的。
“法号也好,门派也好,不就只是个称谓吗?润玉公子,奴家说的句句属实。不信,公子可以回去问问家翁!”殷雨霏看出方公子心中不悦,自己往后退了半步,正色道。
“不用回去问了!”一个声音蹦出来。
“成人之美,君子所为也。润玉吾儿,主上说的话岂能骗人,咱们那次街战,就是主上组织的!”
蹦出来说话的当然是“该死的猫”老爹了。
他胡须上结着冰,正呵嘘呵嘘手拎着一只滚烫的锅贴饺子吃得正起劲。
“噢,爹爹说极对!”润玉虽知道爹爹有些糊涂,孝道还是要守的。
于是重新举手行礼道:“殷主上,在下书生方润玉,见过主上!”
“快别,老爹。看看好好地说说家常,让您给搅和了,对吧?”殷雨霏摊开手掌,俏皮可爱地一击,笑得花枝乱颤微微一笑道。
“爹与那姑娘早就是这辛隆客栈的一员,这几位你也见见!”他伸出手来,殷姑娘拿了一张黄纸与老人家揩了揩手。
早有另外两个姑娘掀帘进来,一紫衣汉袍,另一个却是直裾的大褂。
“这两位是辛隆客栈的左右执事……”仔细看来,眉眼弯弯绕绕憨笑着看着方公子的却是红袖,另一个不吭声完全一点媚态全无,朴素无华的酌墨子。
“哦?”方润玉越发觉得自己有点应接不暇了。“什么?”
“这些个青楼女子全与爹爹是一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