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国天宇城各个角落里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姜央开天地混沌二千多年后,巫傩神女调拨最初的魔诶之乱后,至今已有十多年的历史。
十多年以前可不是这样。
那时候极至热闹之时,街衢之中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水泄不通,真真叫做“万人空巷”。
师傅徒弟数人热火朝天地操作一台庞大的驴皮影,还有条不紊的。
“做梦都能娶上媳妇!”师傅总是这样回顾以往。
观众的喝彩声此起彼伏,绕梁三日而不绝。
有时大户人家还专门迎请他上门做专场演出。如今学徒倒是走了已有十来个,只剩下惠儿一个,这惠儿还隔三差五?求着,他娘要让他回家跟着舅舅一块做茶叶生意,说现在这条路“没有出息的”。大型的皮影再也演出不了,只好全靠他一人演一出单薄的戏。
时运越来越坏。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终于有一天,在胡同口看皮影戏的就只剩下这一介君生了。
谁也不知道这书生是从哪儿来的,只是突然有一天他就笔直地站在街口了。
一口破筐永远背在身上,豁口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书。
有时候别人走到他身边,他会毫不留情地抱怨:“别挡住我的太阳。”后来身体向外辐射的一股酸臭味,主动在他周围画了一个包围圈,抵挡他人近前,也就不再挡着他晒太阳了。只剩下下雨天晒不着太阳了。
他凭借着一筐破书和一身的酸臭味,证明自己是一个衣食无着的人。
书生背后的竹筐,偶尔会出现一点食物;或者衣袋里响起几个铜板,更多时候是空荡荡的。
他不吆喝也不叫苦,只就这么站着,天经地义般站着,仿佛地老天荒他本就该站在那里。
要不是他身上的百衲衣和脚上的罗汉鞋,别人都不会知道他以前的身份。当然,衣服和鞋子是可以捡来的。
“年轻人!看你喜欢的不得了了吗?”师傅远远地隔着屏幕,见他对自己的红的绿的小纸片人儿发呆了好几日终于问。
“嗯!”年轻人摇摇头,不置可否。
过了几日,又来了。
“年轻人,兵荒马乱的,找不到体面差事。就跟我们混碗饭吃吧!”
没想到,年轻书生居然答应了。
于是乎,皮影戏班里又多了个方润玉手作。
手作者也,操作皮影戏的师傅是也。
他可是个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八般武艺全用在了戏里。
戏文唱词,皮影儿的布景,公子哥儿,小姐姐,他把如数所学全部奉献给了他新的事业。本想着在正经衙门里谋个正经差事,也好不负自己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如今几次在各衙门里碰了壁。
几日衣食都成了问题,爹娘都自得暂避了城西姜央庙里安生。
所以如今先混个烧饼钱才是上策;否则日日空手而归,空有一身正气又如何。
人很多时候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
好在,目前的营生还算满意。
他尽可在皮影戏里,细细品读描绘了他心目中的理想境界。君王天下事不过万寸间而已,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于是乎就有了一部唱响天宇城的《三生石记》。
……
……
因此上当怡红院里的花粥,不明就里地来到怡红院前台,看到的就是《三生石记》的巨大背影。
二楼红木栏杆不经意间望出去。
远的山,近的树,明丽的花朵,美好的公子小姐——
“那个是什么?”花粥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尽管她努力让自己低着头,头发蓬蓬乱地挡了半边脸,说不定头上还有若干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鸡毛。
“稀罕呢,前面居然有豪客叫你出来坐台呢!”酌墨子拿手绢不断地掸花粥的手,花粥这才放了手。
花粥害怕地退了一步,问道:“什么?坐台?”
“咱们这里叫章台,是妓院的文明说法。所以露个脸,就算‘坐台’!”头一次听到坐台这个说法,心里更加害怕。酌墨子见花粥畏尾畏首,所以细心给她解释。
花粥不放心,急忙道:“我可不在花魁的名册里,如何翻名牌也翻不到我头上呀——”
“说‘坐台’就是‘坐台’了,你不用怕!”那个酌墨子倒不知从哪里来的豪气,拍拍她自己的胸膛,为花粥壮胆。
不过说实话,作为奴隶的花粥地位倒要比前面的花魁们,还要低上一等,生杀予夺大权全部归老鸨儿所有。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谢谢姐姐为我宽心!”花粥努力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小心翼翼地把新衣服里面掖在后腰上的那把柴刀,仔细放好。
从昨晚开始磨这把柴刀,它小小的,弯弯的,今天砍柴时已初步验证了自己一晚上的劳动成果,果然削铁如泥。
半夜三更都没有静下来睡一会儿,一来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必须有一件防身武器;二来老丐爷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必要时自己必须舍身前往郡主的护国公府一探究竟。
花粥心里怒喝一声自己,说:“傻了?你,花粥,你若往前一步走,就是万劫不复了。”
“说什么?”酌墨子前面听她后面嗡声嗡气嘟喃,就问。
“就说查无此人,老鸨儿一定是糊涂了……花粥只是奴隶,哪里会是花魁——”花粥粗着嗓子,以暗示自己与前院的花魁们的区别。她返身急欲往回走。
“哦,对。银子!三百两——今天这位豪客说了。只要你去前台露个脸儿,基本上是就到手了……”酌墨子的声音极大,急喇喇去拉住花粥的手,说:“奴家知道你最是喜欢银子了……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