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来了这里!”花粥心下释然,事情也许不如自己当初想像的那么不堪。
“哪里!都来了,男奴,女奴,十六个人呢。除了你……”小鸟仔细看看花粥。
“不对。应该还有二傻吧?”花粥觉得怎能丢了床上飞扬跋扈的那个呢。
“对。二傻吗?算是吧!”小鸟有些惘然。
“旧相识自然是极好的。噢,是。拿药给她抹屁股;上一次我不是给过你们一人一件孔雀纱的裙子吗?先借她穿一下……”说完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此后再无声息。
“好。红小姐。……花粥姐姐……”小鸟年纪尚小,一团儿孩儿气。她一袭红色衣裤,围着自己转了一圈,翅起一只脚,若有所思般想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嘶嘶半天,终于想出来这么个称呼。
“跟我来!”小鸟伸手扯了花粥头上的棉花屑,拉了就走……
……“好了?好了——”二傻妹妹睡醒了一觉,转身起床,冲窗外喊了一声,“估计马厨师也不在,干脆……算了——”
门帘轻动。
二傻这才抬头,看向进门的两个人。
花粥被逼无奈,一件高领子的孔雀纱裙子,胸前若干珠子暗影里闪闪发光,悉悉索索的百褶蓬蓬裙,外罩粉色的香云纱,脚下換了一双白靴子,站在门口,依旧刚才位置上。
细细高高,纤腰不盈一握。
眼若苍山远黛,上面春山拂柳两条细眉:真得是楚楚动人,美得摄人心魄,乱人心旗……
“不行!嘶——”二傻一脸惊艳的表情,半晌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词。
“你……”隐约听到到她咽了若干道口水,见她起身踱着方步过来,又围着自己转了一圈,不知道他嘴里的‘不行’是说什么不行。
花粥“腾——”地又红了脸。
“衣服鞋子还行,可是这头上好像缺点什么……耳环,耳钉——嘶,你一个女孩子居然没有耳洞,看我,有一次一生气,打了它一溜溜的,你看——”她就俯身低头拨开耳边的头发,让姐姐看!
“噢,是,是……”她说话的时候,口鼻里冲出耒的清凉气息打在花粥耳朵垂附近,奇怪的感觉,姐姐就躲,身子就斜着倾出去,其实根本没敢看过去。
“噢。奴家知道了,缺一样东西!……”她慢条厮礼地耷拉着一双黑色的拖鞋,一个飞跃过床边上拿了一个东西,又飞跃滑过姐姐身后。
“这样的话,别人应该认不出你了吧?一个冰凉丝滑的东西被他双手撑了,眼前一片湖蓝,那个东西滑过眼晴,蒙在口鼻之上,有点儿大,他就扯了上面的带子于姐姐脑后紧紧系住。
“好了。这样咱俩男才女貌,一世一双人,多好……”花粥依旧被夹于二傻腋下,那个二傻居然换了个男装。
银灰色的袍子,男子般气宇轩昂。也蒙了一块跟花粥一样的巾。
出门一个腾越上了屋顶,急驰几个屋檐之顶,倒也没有影响多少别人,万盏云灯一排点开之处落在地上。
鬼市之上,人来人往,客商云集,奸鬼邪灵劫难刚过,百废待兴,但仍不妨碍大家有限的资源之下吃喝玩乐。
这鬼市居于天宇城里皇宫城墙外东南,姜央神河浮桥之上,百轲舟船之内。
人声鼎沸,宠物玲珑兽喧嚣,甚至魔珏国皇帝命人毎隔几丈就有一盏宫灯点亮;天宇城是一个倚山傍水的大都市,南达伽十魔珏之地,北接海上商旅,西北环山,东贩茶叶铁器,贩奴,贩蛊,贩邪灵……
故尔十年就早早兴起这一条商业街,白日无人,夜里则通宵达旦灯火通明。
……木桥之上一眼望去,隔栏之下,清个凛凛汤汤流淌;河床之下的冤魂死鬼也算有了个体面收场吧。
天元国历经十年劫难,儿时花粥随爹爹入过天宇城,那时候断粮断水,姜央神河早变成了干裂黄沙沙床;干涸的河床上,三五成群的流浪乞丐,露肉或者露骨,魔谒之乱后战场上回归的残兵伤兵,或者少胳膊或者少大腿——有的已经倒毙于地,过几天,才有天元国黑衣铁头人两人驾了挖坑埋了……也无碑也无坟……
“姐姐,花粥姐姐……咱们两个蒙面人,奴家来教你如何吃东西……”见姐姐桥栏上望着河水发呆,二傻妹妹就扯了她肩膀逗她;姐姐站在桥身偏上,她在下方,脑袋倒还高出姐姐一头。
“这个要吗?”
“要……”
“糖葫芦呢——”
“双棒棕子也要。”
天上无星无月,秋风微凉。手里拿糖瓜,豆腐串,牛肉干,灾难时期流行的爆米花,糍粑,双皮奶,一样一样交到灵儿手上,直到花粥左右手叉撤着像秋天原野里的稻草人,拿不住了才收手。
……二傻妹妹暗影里转过脸来,一手悉数攥着存货,另一手挑了一根长长的竹签子,上面串了糍粑,肉丸子,小芝麻糖棍儿,还要一块臭豆腐——
花粥瞪大眼睛,皱皱眉,从早上五更天到现在滴水未进,开始时肚子还咕咕乱叫,现在早就饿过头了。
只见二傻妹妹桥头之上,右手迎风竹签子一抖,竹签子最上面的糍粑一个曲线脱签而出;仰脖,脸上的蒙面巾就迎风上翻,她就鱼一样张嘴接住,吧唧吧唧像狗一样动静儿特大吃完,然后再来,乐此不疲。
“来,你来试上一试——”可是回头看向姐姐的时候,一下就症住了,扭头确认过姐姐双手空空,起来跃上栏杆,向河下看了一遍,又确认姐姐不是把东西藏了哄他。然后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呛了一口,又咳嗽了数声,住了,换口气才说:“你是饿死鬼转世呀——怎么不见你动嘴,瞬间就沒了?”
“你才是蒙面鬼——”
“姐姐,开心吗?”
“开心!开心鬼——可是,你是谁!”
“管他呢,在一起,开心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他说,又分了一些给花粥,自己继续一边跳一下风掀了面巾,一边扔了拿嘴接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