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当初去临淄,是为了找我吗?”
被子方直勾勾地盯着,赵政有点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是啊。”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很重要。”
“是因为救命之恩吗?”子方随意抛着铜钱,低垂着头,自言自语一般:“可是我……唉,我可能不是这里的人。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到底来自哪里呢?前阵子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一片大海上,有很多奇怪的房子和奇装异服的人们……还有个人在呼唤我,但是叫的是另一个名字。”
“他叫我纳森。是一个老人……他看起来很熟悉,可能是我之前认识的人,甚至我觉得那里才是我的家。唉,真是奇怪,我是怎么了?”
子方脸色显得有点痛苦,用手揉了揉脑袋。
“你只是有些醉了,没事的。”赵政温声安慰道,心里也不由得泛起疑云:的确,子方和他见过的任何一种人都不一样,莫名其妙的地方太多了,就像是豆苗上结出了瓜,葫芦藤上长出了豆荚,仿佛来自世外一样。
“其实我可能真的不止一个名字,甚至不止两个,我记得我还有一个很长的名字,可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叫子方就好了。”赵政拿起他手心里的钱币,突然发现这枚铜钱两面竟然都有一样的刻字,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他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戳破,把铜钱抛掷到空中,又握在手里:“这次你猜是什么?”
“嗯……反面吧?”
好几次都是正面了,总该又一次反面。
“你猜错了。”看到子方眼里的惊讶,赵政不由得觉得好笑,“该我问你了,嗯……你想不想留在大秦?”
“当然,难道大王舍得把我赶走吗?这里有我以前的朋友,还有大王你。不是我阿谀奉承,大王你真的做得很好,我很期待大王统一六国的那一天。您要是不嫌弃,我可以给您出谋划策,还可以给您当护卫。”
很好,看来子方以前说自己志在四方,不愿意参政之类的都是在糊弄自己,背后不知道有什么秘密。看着这家伙竭力推销自己的样子,赵政微笑着应和,心里默默给他记上一笔。
两人又玩了几轮,赵政因为知道内情,从来没有猜错过。子方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思路不大清晰,一直没能察觉其中的端倪,时对时错,甚至错的更多。
“不对劲,你怎么从来没猜错过?”似乎是回过神来,子方研究起手里的铜钱,这才发现原来两面都有刻字。看赵政努力忍着笑,子方懵了一下,恼怒道:“你早就知道,好啊,你骗了我这么久!”
本来就忘记了礼仪尊卑为何物的子方此刻更顾不上别的,上前扯住了赵政的衣服,朝堂上不苟言笑的秦王,此刻正一边嘲笑着子方一边往后退,眼看宽敞的大床上就要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两人在床上打闹了好一会,赵政一个不察,把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铜器打翻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外面守夜的宫人急忙进来查看,老内官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衣衫不整、姿势古怪的两人,脸色极为震惊,忙低着头跪下:“大王恕罪,小人听见响声,以为您有什么事……”
老内官此时只希望自己瞎了眼……天哪,没想到大王竟然好这个,怪不得从来不见大王近女色,这要是让人知道了……
赵政大概也知道老内官想岔了什么,不过也懒得解释,沉声道:“这里没事,你出去吧。等等,让太医送一碗醒酒汤。”
“是,大王。”
这会儿子方脑袋更晕了,有些分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似乎模模糊糊听到了“醒酒汤”几个字,他把赵政压在身下,拒绝道:“我没有醉,不要醒酒汤。”
“虽然没有醉,但是你喝的太多了对吧?”赵政循循善诱般劝道:“喝一点明天早上不会头疼。”
“好吧,就喝一点。”子方晃了晃脑袋,仍然觉得周围像在水涡里一样不停打转,干脆放弃挣扎,一头栽倒在床上,嘴角擦过赵政的脸颊。不过他似乎没有察觉,转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困惑道:“你宫里没有屋顶吗?怎么上面都是星星啊……”
赵政决定不跟醉鬼掰扯,正好老内官适时送来了醒酒汤,放到桌案上后就逃一般退下了,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把这个喝了吧,你刚才还说不困呢,不要装了。”赵政纡尊降贵地亲自把碗拿到他面前,诱哄道:“快点,喝完就让你睡。”
子方不怎么愿意地坐起身,看了看乌黑的药汤,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很苦吧。”
“不苦,我以前喝过,很甜的。”赵政甚至还尝了一勺证明。
“真的吗?”子方仍带犹疑地接过碗,直接就着碗沿闷了一口,苦味直冲天灵盖,比生嚼树皮更苦百倍。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震惊又恼怒地瞪大眼睛看着赵政,腮帮子鼓得像河豚一般。
赵政刚要继续嘲笑,然而下一秒就被人揪住了领子,混沌如浆糊的大脑驱使下,子方竟然直接贴着嘴把药汤渡给了赵政,中途亦洒落不少,沾湿了二人的衣领。
“哈哈,这叫有苦同当。”子方愉悦地看着赵政被雷劈一样的表情,不知死活地笑出声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眼前的作恶者晃着脑袋,唱歌一般应和着。
秦王危险地眯起眼睛,盯着他上下开合的唇瓣,突然抢过对方手中的药碗一口闷下,在子方尚未反应过来时,欺身而下堵住他的嘴,把余下的药汤尽数奉上。
子方苦得皱起脸,想要抿紧嘴巴,然而赵政却不让他如愿,甚至惩戒一般轻咬他的嘴唇,逼得他牙关大开,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喝下那苦口良药。
“这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一会儿,赵政才放开他,俊颜仍凑得极近,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直盯着对方,声音还带着几分倨傲。子方眼神中透露着些许迷茫,赵政喉结微动,仍不知足地再次吻上去,两人唇齿之间都是苦涩的药汤,却都无所觉察一般沉溺其中,在这烛火微弱的暗室里共赴一场明知是困局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