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给的理由是如此过于大张旗鼓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些军士一听到贼人来了都是先走了的!前面我们分析过,这种省级大佬送给国家级大佬的东西,真正的黑社会组织是不会动心思的,也就晁盖刘唐这种半瓶水加小混混才会把它当宝贝,另外,什么叫“一听贼人来了,这些军士都是先走了的?”你杨志这事情还没开始呢,就先把手下的团队人员贬损一遍?你也太会当领导了吧!而且杨志还大言不惭的加了一句“恩相便差五百人去,也不济事”,那小生想知道,如果真是这样,武松替阳谷县知县押送金银去东京,又是怎么送过去的呢?咱们顺便看看阳谷知县与武松就护送金银的对话:
却说本县知县自到任以来,却得二年半多了。赚得好些金银,欲待要使人送上东京去,与亲眷处收贮使用,谋个升转,却怕路上被人劫了去,须得一个有本事的心腹人去便好。猛可想起武松来:“须是此人可去。有这等英雄了得!”当日便唤武松到衙内商议道:“我有一个亲戚,在东京城里住,欲要送一担礼物去,就捎封书问安则个。只恐途中不好行,须是得你这等英雄好汉方去得。你可休辞辛苦,与我去走一遭,回来我自重重赏你。”武松应道:“小人得蒙恩相抬举,安敢推故?既蒙差遣,只得便去。小人也自来不曾到东京,就那里观看光景一遭。相公明日打点端正了便行。”知县大喜,赏了三杯,不在话下。次日早起来,拴束了包裹,来见知县。那知县已自先差下一辆车儿,把箱笼都装载车子上,点两个精壮士兵,县衙里拨两个心腹伴当,都吩咐了。那四个跟了武松,就厅前拜辞了知县,拽扎起,提了朴刀,监押车子,一行五人,离了阳谷县,取路望东京去了。
武松就带了四个人,就把知县两年多搜刮下来的金银器物给安安全全的送过去了,两相对比,小生说杨志装神弄鬼实在不是冤枉他!
而且杨志还拿去年生辰纲丢失的事情说事,这本就是梁中书心里的一个疤,杨志作为下属赤裸裸的去揭它,梁中书听后肯定会心里不快,但是,最后梁中书还是同意了杨志的建议。
接着,在人员安排上杨志又与梁中书有了分歧,梁中书说安排谢老都管并两个虞候一块去,杨志又说:如此这般,杨志又是去不得了!”理由是这路上万一起了分歧,老都管是蔡夫人的人,太师家的老管家,自己不便于差遣,肯定误事。大家看,杨志这一下为零装那个啥,几乎把整个项目组的人都给得罪了!当然,在大点职场混过的人看到这里也许还能表示理解,毕竟没有明确的指挥权,确实很容易在执行过程中产生分歧耽误事儿,但是你说话的方式能不能缓和一点呢?你跟领导产生分歧时,表达自己看法的第一句就是:如果这样,那我干不了啦!”试问哪个领导能一再忍受自己下属用这样的方式跟自己讨价还价?
咱们来看梁中书对老都管与两个虞候做交代时的言语:
随即唤老谢都管并两个虞侯出来,当厅吩咐道:“杨志提辖情愿委了一纸领状,监押生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赴京太师府交割,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三人和他做伴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听他言语,不可和他别拗。夫人处吩咐的勾当,你三人自理会,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
很明显大领导对杨志已经有意见了,起初确实是抬举杨志做这件事情,杨志却一再装那个啥,为了显得自己经验丰富,跟领导顶牛,现在大领导的言语中已经明确告诉众人,事情都按杨志说的办,都听杨志的,但是出了事,办砸了,所有干系都在杨志一人身上,这不是鬼催的吗?杨志三言两语就把本来的一件好机遇给作到了这样的境地,不说接下来没了问责义务的众人会不会配合杨志行事,但是几乎可以断定的就是,哪怕这事办好之后,梁中书也不会再器重抬举杨志了。
并且说,就算杨志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事情能顺利执行为出发点考虑,可是,接下来杨志在具体执行过程中的行为就更加不可理喻了。
杨志一行十五人挑着担子出发后,一路上对军士那是各种打骂呼喝,你说你让军士们推几辆车不行吗?晁盖一伙伪装成卖枣子的都还人手推辆车,你们十五个人装成商贩推个车就不行了吗?既然要装成商贩就应该有个商贩样子,你们一行十五人,从北京大名府到东京开封府去做买卖,却一辆手推车都没有,十一个人挑担子,四个人空手走,这不会更加奇怪,更加引人注意吗?再说如果推了车,就能多带点干粮、酒水,也就犯不着荒山野岭的跟人买酒喝了
虽然这里原文的篇幅很长,但小生还是得摘录下来跟大家逐一阅读分析,因为剧集中对此段得改动颇大,只有细读原文,才能清楚看到杨志是如何一步步把事情给办砸了的:
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又重,无有一个稍轻,天气热了行不得,见着林子,便要去歇息,杨志赶着催促要行。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两个虞侯虽只背些包裹行李,也气喘了行不上。杨志也嗔道:“你两个好不晓事!这干系须是俺的,你们不替洒家打这夫子,却在背后也慢慢地挨,这路上不是耍处!”那虞侯道:“不是我两个要慢走,其实热了行不动,因此落后。前日只是趁早凉走,如今怎地正热里要行,正是好歹不均匀。”杨志道:“你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前日行的须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尴尬去处,若不日里赶过去,谁敢五更半夜走?”两个虞侯口里不道,肚中寻思:“这厮不直得便骂人。”杨志提了朴刀,拿着藤条,自去赶那担子。两个虞侯坐在柳荫树下,等得老都管来,两个虞侯告诉道:“杨家那厮,强杀只是我相公门下一个提辖,直这般会做大老!”都管道:“须是相公当面吩咐道休要和他别拗,因此我不做声,这两日也看他不得,权且耐他。”两个虞侯道:“相公也只是人情话儿,都管自做个主便了。”老都管又道:“且耐他一耐。”当日行到申牌时分,寻得一个客店里歇了。那十个厢禁军雨汗通流,都叹气吹嘘,对老都管说道:“我们不幸做了军健,情知道被差出来,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又挑着重担,这两日又不拣早凉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们直恁地苦!”老都管道:“你们不要怨怅,巴到东京时,我自赏你。”众军汉道:“若是似都管看待我们时,并不敢怨怅。”又过了一夜。
上文中杨志如果不耍威风,不装那个啥,在路上面对众人的不理解时,像老都管这样对众人说上一句“老都管、二位虞候、各位兄弟,杨志承蒙中书大人看得起,给了这份差事,这几天就辛苦各位多担待,我们一块儿抓紧把这事办了,到了大名府交了差,杨志做东请各位兄弟好生吃喝耍一耍,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了,在中书府上还望老都管、各位兄弟多多看顾一二!”,途中也许就不会屡次生出事端。
可他杨志就是不愿意,因为按正步走还怎么显出他杨志的见识与能耐呢?
次日天色未明,众人起来,都要趁凉起身去。杨志跳起来喝道:“那里去!且睡了,却理会。”众军汉道:“趁早不走,日里热时走不得,却打我们。”杨志大骂道:“你们省得甚么?”拿了藤条要打,众军忍气吞声,只得睡了。当日直到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饭走,一路上赶打着,不许投凉处歇。那十一个厢禁军口里喃喃讷讷地怨怅,两个虞侯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老都管听了,也不着意,心内自恼他。话休絮繁,似此行了十四五日,那十四个人没一个不怨怅杨志。
路程走了十来天,一行十五人,十四个人都对杨志一肚子怨气,做人做到这份上,我真的怀疑杨志是否真有带兵打仗的能力!如果这是在战场上,还没开打,主帅各种行为就已经让团队内部离心离德,真到了双方交战时,下面各级军官兵卒如何肯贯彻执行将令呢?咱们接着看:
当时一行十五人奔上冈子来,歇下担仗,那十四人都去松阴树下睡倒了。杨志说道:“苦也!这里是甚么去处,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众军汉道:“你便剁做我七八段,其实去不得了!”杨志拿起藤条,劈头劈脑打去,打得这个起来,那个睡倒,杨志无可奈何。
事情走到眼下的境地手下的人已经开始彻底摆烂了,这样的情况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说,那就是“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要出意外了”,身为管理者,十四五天的时间能把团队带成这样,杨志也算是独一份了。
从文中我们可以看到老都管始终按着梁中书的指示,对于杨志一路的行为没有做出过多的干涉,反而一直充当着杨志与两个虞候之间的缓冲剂,尽力的协调着虞候的怨气,并不是如电视中那般倚老卖老不断的拱火、挑衅!我们继续往下看
只见两个虞侯和老都管气喘急急,也巴到冈子上松树下坐了喘气。看这杨志打那军健,老都管见了说道:“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见他罪过。”杨志道:“都管,你不知这里正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黄泥冈。闲常太平时节,白日里兀自出来劫人,休道是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停脚!”两个虞侯听杨志说了,便道:“我见你说好几遍了,只管把这话来惊吓人!”老都管道:“权且教他们众人歇一歇,略过日中行如何?”杨志道:“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处,敢在此歇凉!”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赶他众人先走。”
到了这里,是老都管十来天第一次当面对杨志的行为提出好意的劝诫,杨志的反应呢?开口就是一句“你也没分晓了!”,杨志这样的表现在众人眼中只能用“拿着鸡毛当令箭”来形容了,不管是说在中书府上的身份地位,还是说年龄如此大了的长者跟着你这样折腾了十来天,面对他的好意劝诫、调剂,应有的尊重,你应该也要表现一下吧,话说的软乎点不行吗?杨志这样的态度只会把所有人都推到对立面,当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时,你还想把一个项目顺利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就算众人碍于事情严重性憋着一口气跟你把事情办完了,你说你回去后得有多少穿不完的小鞋,背不完的锅呢?我们再看
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俺二十棍。”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辩!”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怄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劈脸便打去。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奶公时,门下官军,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刬,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值得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恁地不太平?”
面对杨志持续的二逼行为(请原谅,小生真是不骂他不爽了)所有人几乎全都爆发了,老都管与杨志此时的对话往小了说是跟杨志争辩,往大了说,这句话足以让杨志再次万劫不复,因为这话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你倒是说说今日这天下怎么就不太平了?你跟太师爷,或者说你跟中书大人好好解释解释现在这天下怎么个不太平法!就你这句话,判你个割舌头都是轻的!”,这个帽子一旦扣下来,所产生的后果绝对够杨志喝一壶的了!很多时候在职场中,在体制内,在与人的交往过程中,许多看似无心的言语行为,背后带来的涟漪效应都是巨大的,所以老话才说要“谨言慎行”!
紧接着晁盖等人出现,顺利劫走了财物,吴用的计谋高吗?说实话真不高!此时的吴用还是初出茅庐第一战,随着故事的发展,角色的经历,吴用这个人的成长是巨大的。如果说杨志让十来个军士推上太平车,就能延路补给足够的酒水干粮,自然犯不着买白胜的酒,如果杨志听梁中书的建议,多带上三五十个军校,一路大摇大摆的过州穿府,当地地方官不都得迎接送往?晁盖这八个人还真敢提着刀上去硬抢吗?可是呢?杨志就是不按正步走,一路上装神弄鬼搞的整个队伍怨声载道,最后才着了吴用的道!
现在财物被劫了,杨志又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他需要作出抉择,是面对还是逃避?数年前,当杨志运送花石纲失陷时他也曾站在如此时一般的抉择面前,那时的杨志选择了逃避,今日的杨志有勇气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杨志没有这个勇气,他依然再次选择了逃避,这不经让我想起在很多小说、影视剧里,主人公站在命运的悬崖之上常常懊悔不已,幻想着如果给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就一定能做出不一样的决定从而改变自己的人生,但是“性格决定命运”的残酷往往就体现在这里,看似不同的事件,结果都是将人置于相同的处境之中,再次处于同样的境地,大多数人依然会潜意识的尊于本心做出相同的选择,在突发困境危境之时,能短时间内权衡利弊、吸取以往教训做出所谓正确选择的人永远都是少数,生性积极的人面对危境往往选择挑战,而生性消极的人面对危境时往往选择先回避,我这里并不是说选择挑战就是正确的,选择回避也不代表就是错误,因为积极不一定就会成功,也许扑面而来的将是惊涛骇浪般的反噬,消极也不一定就会失败,也许退一步真的就能海阔天空!
但是具体到杨志这个人,生辰纲这件事情,我们可以说就是此前种种装逼的行为导致杨志最终将自己一步步推到了命运的悬崖边上,这一点是肯定的,我们接着来看看原文中对于杨志做出选择的描写:
原来杨志吃的酒少,便醒得快,爬将起来,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杨志愤闷道:“不争你把了生辰纲去,教俺如何回去见得梁中书?这纸领状须缴不得,就扯破了。如今闪得俺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冈子上寻个死处。”撩衣破步,望着黄泥冈下便跳。却待望黄泥冈下跃身一跳,猛可醒悟,拽住了脚,寻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回身再看那十四个人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杨志,没个挣扎得起。杨志指着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杨志叹了口气,一直下冈子去了。
读到此处,真心唏嘘,杨志面对生辰纲被劫的事实,第一时间想到的解决办法居然是一死了之,当真正转身要面对死亡时,立马又给自己找足了借口退了回来,到了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别人连累了自己,给了自己跑路足够的心理安慰。之前面对高俅的责问,杨志得出的结论都是高俅心毒刻薄,不能说一摸一样,简直就毫无差别!可以说,杨志反向pua自己着实有一套,读到这里,我们基本就能清楚高俅说的“十个制使去押运花石纲独独你杨志办砸了差事,又不来首告,反而在逃!”是怎么一回事了!实在不是人家高太尉看不起你,而是你杨志做人办事实在太差!
再说杨志此时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吗?没有!可以说,杨志此时仍然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化险为夷,那我为何如此肯定说杨志仍然有巨大的赢面呢?我们下集再做分析:云雾缭绕的案子破不破?这是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