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没啥事,我和三小子正在前屋看电视,这时就见师傅拉着柏哥孟俊祥进了饭店。见状,我起身就往后屋走。“干啥去小陈?没看祥子来吗?连句话都不说。”师傅喊道。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柏哥孟俊祥轻声说道:“来啦。”但柏哥孟俊祥并没跟我说话,刚才还面带笑容的他此刻却沉下脸来一扭头望向一边。我叹了口气掉头上三包去了,可还没等坐热屁股,师傅又来叫我。只好跟着他又来到前屋,师傅让我坐到柏哥孟俊祥身边去,但我没听他的,站在墙边靠着镜子。我没言语只是看电视,这时就听师傅笑道:“祥子,几天没来小陈都想你了,跟小陈唠唠嗑近乎近乎?”没人应声,师傅又说道:“还怄气呐,我都把他骂啦。他也不是真撵你,其实他心里还有你,你不来,他都不咋吃饭了,干活也像丢魂似的丢三落四。”师傅说完半天还是没人吱声。这时,师母拎着一小袋瓜籽进了饭店,刚把瓜籽放到桌上,就听师傅又笑道:“小陈,给祥子抓点瓜籽。”我看了一眼师傅又看了一眼柏哥孟俊祥没动地方,“快点呀!人家祥子都知道给你抓瓜籽,你就不能给他抓点?”师傅又笑道。我依旧没动地方,“咋的?我说话不好使呀?嗯?”我看了一眼盯着我的师傅,上前抓了一小捏瓜子放到柏哥孟俊祥身边的桌子上,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站着看电视。“就抓那么点喂小鸡呐?再抓点,过来再多抓点。”我没动地方依旧看电视。“叫你呐小陈,没听见呐?”师傅喊道。“干啥?”我问道。“再给祥子多抓点瓜子,就抓那么点好像还不到十个粒,你看人祥子,给你抓瓜籽都是一大捧一大捧抓,你可倒好,一小捏一小捏抓,喂家雀呐?过来再给他多抓点。”我看着师傅迟疑了一下。“快点呀,我跟你说话呢,不搭理我?”无奈,我走过去一下子捧了一大捧送到柏哥孟俊祥跟前。“这回可下力了,吃吧祥子。小陈好不容易给你抓的。”师傅笑道。“我要吃我自己会抓。”柏哥孟俊祥说完起身绕过我,上师傅那块抓了一把瓜籽,又回到原位嗑了起来,“祥子,这是干啥呢?也太不给面子了,大学生文化那么高,咋还这么小心眼呢,总口口声声说要尊重人,要宽宏大量,这哪是尊重人呢?一点都不大量。人家小陈给你抓瓜籽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连声谢谢都不说还尊重人呢?”师傅又笑道。柏哥孟俊祥看了一眼师傅,又看了看我板着小脸一字一句的说道:“谢谢你小陈。”我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心里直笑,但却没敢笑,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看电视。“瞅你们真累人,来来来,打一锅玩一会,扑克呢?小陈。”三小子在一旁嗑着瓜籽不耐烦地喊道。“在三包呢。”我答道。“取来去玩一会。”他又说道。我看了一眼师傅,就见师傅说道:“取去吧,也没啥事就玩一会吧。”很快,取来扑克,四个人玩上了。依旧是我和柏哥孟俊祥一伙,师傅和三小子一伙,干别。玩牌的时候我心想:师傅这么撮合我们两个,如果再不说话就有点过分了。哎,说话吧,也别把事情搞得那么绝,这几天师傅对我毕竟还说得过去,就先干着吧,以后看情况再说吧。这么想着,我渐渐地活跃起来,跟柏哥孟俊祥的话也逐渐地多了。柏哥孟俊祥见我这样也放开了,牌局顿时热闹起来,我发现师傅好像也挺高兴,打起牌来也是笑声不断。自此以后,我和柏哥孟俊祥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师傅对我也好多了。没过几天,他还给我买了一套蓝西服和一双棉皮鞋。可以说这段时间我过得还算挺轻松愉快。因此,我也就放弃了离开这里的计划,打算在这里继续干下去。
没有哇,要知道他这样也不能让他自个倒水呀,就连柏哥都说对他印象不错,说他比师傅强多了,前几天柏哥还帮他家设计绘制了饭店的大牌匾,今天他这是咋的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样说我。我看呐,也许是太高兴,真的喝多了,不然我想他也不会这样,醒酒以后他会好的,我这么想着,这么安慰自己。
又过了几天,这天下午,我正在后厨房干活呐,柏哥孟俊祥来了,两个人刚打过招呼,三小子就戴着个变色镜随后也跟进来了。柏哥孟俊祥看着三小子走上前问道:“新买个眼镜?”“咋样?”三小子问道。“还行,挺帅气。给我戴上看看。”柏哥孟俊祥接过三小子递给他的眼镜戴上后又问道:“我戴好不好看?”“好像个大明星。”我说道。“像啥明星,好像大瞎蒙。”三小子说道。“借我戴两天吧。”柏哥孟俊祥说道。“别人的,戴啥戴?”三小子说着上前就要摘眼镜,柏哥孟俊祥边往后躲边笑道:“戴两天能咋地?戴两天我就还你我不要。”“不好使,给我摘下来没事。”柏哥孟俊祥躲到冰箱处再没地方躲了,三小子上前一把抓住柏哥孟俊祥的脖领子,瞪着个眼睛咬着牙,比划着拳头说道:“跟我俩装是不是?我数三个数。”将眼镜藏到身后的柏哥孟俊祥忙又说道:“我不要哇,我戴一天行不?明天就还你。”“这不是我的,别人地,要戴等我上市场回来你再戴。”“不行,你该顺道跑了。”“小兔崽子,跟你说不好使是不?”三小子说着就用手掐向柏哥孟俊祥的脖子,柏哥孟俊祥的脸顿时被憋得跟猪肝似的,见状,我忙喊道:“柏哥,快把眼镜给他吧。”柏哥孟俊祥只好把眼镜还给了三小子。三小子接过眼镜放开手之后,擦了擦又戴上说道:“还敢不敢跟我装了?”说完一转身走了。柏哥孟俊祥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又望着我摸着还在发红的脖子说道:“这三小子,咋这样呢?真下死手哇。”“柏哥,以后别跟他闹了,这几天我就发现他跟你闹的时候下手特别狠。”我上前说道。“我也感觉到了,没寻思他能掐我脖子。”“以前他不这样啊,现在变得咋这么狠呐?你啥地方得罪他了?”“没有哇。”“对了柏哥,我发现崔师傅好像也变了。头两天他们来串门,我正在刷碗,他叫我给你倒水,我忙着刷碗就没给他倒,想让他自己倒,结果他把我给骂了,还想打我嘴巴子。当时我还纳焖呢,以前他不这样啊,现在咋变这样呢。”于是我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又对柏哥孟俊祥讲述了一遍。柏哥孟俊祥听完以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松哥。实话告诉你吧。前几天,你师傅上我家找爷爷,说是生意不好想要降点房租,爷爷没同意,我想你师傅可能因为这事不乐意了。崔师傅,三小子他们都是一起的,当然也得不乐意。”柏哥孟俊祥说完又叹了口气。“怪不得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爷爷不是不同情你师傅,不是不照顾你师傅,当初他来的时候,爷爷看他拖家带口的挺不容易,压根就没管他多要房租。在这条街上数这屋面积最大,房租却是最少的,那时候你师傅还说呢,要是生意好的话再多给点房租,但是直到现在不但没多给一分钱,反而还欠半年的房租,那爷爷也没说啥。要说生意清淡不好,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这附近的单位放假的多了,的确照以前差点,那也说得过去,生意好的时候不知道多给点,生意不好了就知道少给点,你说你师傅这人……哎……”柏哥孟俊祥说完不再言语。我也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闷头干活。就这样,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柏哥孟俊祥就要回家,但我没让他走,想让他再陪我呆一会儿,所以我又换了一个话题,慢慢地他又活跃起来,两个人又唠了很长时间我才放他回家。
又过了两天,这天下午午饭过后,我一个人正在前屋隔着玻璃窗看热闹呢。这时饭店门口走过来两位老人,他们俩站在门口不时地往屋里张望,不时地左瞧瞧右看看,嘴里好像还说着什么,两位老人看上去也有六七十岁了,其中一位是老大爷穿着黑色的半大棉大衣,戴着有点油黑的黄棉帽子,手里还拎着个脏兮兮的丝袋子。另一位是老大娘,好像是老人的老伴,她穿的稍好一些。正看着,老大爷一个人走进了饭店。我忙起身上前问道:“卖啥的呀大爷?”“不卖啥小伙子,我打听一下,这是不是王景辉开的饭店?”“是呀。”“瞅瞅,可找到了。我就说这屋是,那老婆子就说不是,多亏我进屋问一嘴。”老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手说道。“你找他有事吗大爷?”“啊,我是他爹,特意来看他。”我一听是师傅的老爸,急忙将他让到旁边的椅子上同时说道:“外边那是王奶吧?我叫她进来,你坐啊王爷。”说完我走出去将王奶让进屋。“小伙子,新来的吧。”王爷问道。“嗯呐,是新来的。”“我们在门口转悠半天了,瞅着你面生,记地又不大准,还以为他们又搬家了呢。逮回进来问一嘴。”“王爷王奶坐啊,我去叫我师母。”说完我上后屋三包去叫师母。“爹,妈,你们过来啦。”师母很快来到前屋热情地笑道。“我和你妈过来看看,听人说饭店这些日子买卖不太好。”王爷说道。“还行吧,让你们操心了爹。”“小辉呢?”王奶在一旁插嘴问道。“他上市场了吧,小陈快出去找你师傅去。”听了师母的话,我便去找师傅。在小卖店我找到了师傅,可师傅却有些不奈烦的叫我先回来,他一会儿再回来。我只好一个人跑回饭店,说师傅有事儿等一会就回来,便坐在窗前看着热闹,听他们唠嗑。许久,师傅才回来。见状,我起身上三包呆着去了,可坐了没多长时间,就听前屋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我忙跑出三包上前屋一看,师母和王爷竟撕吧到一块去了。此时,师母手里拿着一沓子钱往王爷的大衣块兜里揣,王爷边躲边说道:“拿着吧大萍,我们老两口帮不上啥忙,钱也不算多,一时救救急用用方便,就算做老人的一点心吧。”“爹,你就揣着吧,饭店现在还行,用不着再让你们操心了,你们也不容易,快来到年了,自己留着买点好吃好喝,别舍不得花钱。”师母说道。“大萍啊,拿着吧。只要你们小两口能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的,我和你爹就是不吃不喝也心甘呐。”……最终师母还是没有拗过王爷王奶把钱留下了。王爷王奶见师母收了钱,留下丝袋子,说是师傅师母最爱吃的干菜,然后就告辞了。尽管师母再三挽留,让他们吃过晚饭再走,但王爷王奶坚持不吃,还是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饭店。这时,我才注意到,师傅咋不见了呢。想问师母,她却直接上三包去了,也就没再问。又是我一个人坐在前屋隔着玻璃继续看热闹。
晚上,我正在后厨房做晚饭,柏哥孟俊祥来了,亲热过后,柏哥孟俊祥问道:“你师傅他叔走了?”“我师傅他叔?你说谁呀?”我一愣问道。“谁呀,就是下午来的那个老头老太太,不是你师傅他叔他婶吗?”他说道。“那哪是他叔他婶呀?”“那是谁呀?”“那是他老爸老妈。”“你说啥?”“那是他老爸老妈。”“你说那是你师傅他老爸老妈?”“是呀。”“那你师傅咋跟我说是他叔他婶呢?”“你咋知道的?我师傅啥时候跟你说的呀?”“下午我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你师傅说找我有事,就把我拉走上我家去了,在我家他跟我说是他叔他婶来了。”一听柏哥孟俊祥这么说,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师傅为啥当时不见了,原来如此。于是我趴在柏哥孟俊祥耳边轻声说道:“可能是我师傅嫌他老爸老妈穿的不好,给他丢人。”“怪不得他拉我走还不说实话。”他轻声说道。“柏哥,你和我师傅一块走的,我师傅呐?”“你师傅还没回来?”“没有哇。”“他早该回来了。”“那你俩干啥去啦?”“先上我家呆了一会儿,后来又上市场溜达一圈,也没买啥玩应,再后来他上废品站我就回家啦。”“哎,师傅这人可咋整?可能还在那呆着呢。”我盛着热好的菜低声说道。“是挺那啥的,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柏哥孟俊祥看了一眼门口轻声说道。“算了吧,还是吃咱的饭吧。”“你做好啦?”“嗯呐。”“那你们吃饭吧,我也该回家了。”两个人又亲热一番后,柏哥孟俊祥才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又过了两天,到了九三年的最后一天。这天晚上七点多钟,柏哥孟俊祥来找我和三小子,要一块去洗澡,好欢欢喜喜,干干净净过新年。可由于有客人吃饭,我和三小子正在为客人炒菜。柏哥孟俊祥就在一旁等着我们两个,后来,菜是炒完了,但师傅却没回来,师傅不回来,我们两个就不能走。于是,三小子又去找师傅。我和柏哥孟俊祥继续在后厨房等着,等我干完活收拾完厨房,三小子也没回来,于是我们两个就想上前屋去等。可来到前屋一看,三小子和师傅却在前屋坐着看电视呢,这时就听师傅说道:“祥子来啦?”“嗯呐,回来啦叔。我们要洗澡去就等你了。”柏哥孟俊祥笑道。“要洗你自个去洗吧,他俩昨天刚洗完不去了。”师傅笑道。“开啥玩笑。”柏哥孟俊祥笑道。“真的,不骗你,真不去了。不信你问三小子。”师傅笑着看了一眼三小子。“是这么回事吗?三哥。”柏哥孟俊祥又问三小子。三小子也不吱声,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你刚才咋说挺长时间没洗澡了呢?”“那是逗你玩呢。”三小子笑道。“别闹了,闹啥闹,快走得了,也不用你们花钱我请客。”柏哥孟俊祥笑道。“真不是闹着玩,真不去了,要去你自个去吧。”师傅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真不去啦?三哥。”柏哥孟俊祥笑道。“真不去啦。”三小子盯着柏哥孟俊祥笑道。“那我也不去了。”柏哥孟俊祥看了我一眼,找了个凳子坐下笑道。“真不去啦?”三小子问柏哥孟俊祥。“你们都不去了,我也不去了。”柏哥孟俊祥笑道。“那好哇,不去咱玩扑克玩不玩?挺长时间没玩啦。”三小子笑道。“玩呗,谁怕谁呀。”柏哥孟俊祥笑道。“老规矩好使不?”三小子笑道。“好使,来吧,玩不玩叔?”柏哥孟俊祥又问师傅。“玩。”师傅笑道。“小陈,取扑克去。”三小子喊道。我应了一声便去取扑克。心想:师傅和三小子咋这么能逗柏哥呐,我们还要洗澡去呐,这又玩上扑克了。哎,这澡算是洗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