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庇护所,汗又干了,一整趟奔波只为了奔波。
舱里最大限度做过改造,他有一张床,一个小的工作台,一盏小夜灯,一套木头餐具。
东西多,使居住环境特别拥挤,能下脚的地方不过工作台前方寸许之地。
他也改造过头顶,让头上多出一片空间,弄了挂钩添置在储物格侧面。探火服太大,只好叠放在工作台下,挂钩只会挂武器和取冰晶的篮子。
算不得很好的房间,环境倒确实比一个月前舒适了很多,酷似大城市蜗居生活着的追梦人,实则未知时间地点的苦梦游者。融汇于赤地环境,归为自然一环,游荡,终是无意义的那一部分。
刘彣也曾有过思考,自成一派的赤地生态是否有存在的价值?过分单一的生命模式难不成只是为了消耗鲸遗才存在?
他脱下探火服,食物和水放在储物格里,三个储物格的另外两个用于工具和可用零件的收纳。
摆于下方的床用地堡寻来的破旧衣物垫起,上面铺了返回舱唯一座椅的缓冲垫,躺上去松软,迫使人昏昏欲睡。
再给制氧机添入生命之源,眼看着容器里多了难以忽略的污垢,最好抽个时间着手清洗一番。
上午时光如此匆匆结束。
今天算是赤地平原较风和日丽的一天,洗过澡后还有一身清爽,可以迎接惬意的午睡时光。
往日,他多半会在躺下后做梦,梦到穿越前经历过的一幕幕。随着越发适应赤地生活,那种往昔的记忆渐变模糊,说不上是真的在忘掉,还是面对缺乏希望的麻木。
总之,午睡也只是简单到把眼睛闭上再睁开而已。
睡醒已到黄昏,寂寥无人,断是种被全天下遗弃的感觉,格外痛苦,清醒着的痛苦。
刘彣扭着落枕的头看窗外,落日给天边远去的云彩染上余晖,红光一片,大梦方醒。
他松弛自己的神经,要赶在电影开场前制作出更大的水罐,这是几天前拟定好的计划。
更大的水罐可以装更加多的水,实际上还是精神上的困乏,让一切缺乏意义的事都能变得充满意义。
打开通讯设备,听着里面杂音不断,他耐心一点点处理深挖地面弄到的泥土。
木匠活计很是需要一番技巧,剖些小的水杯和碗还有余力,若是做大些的器皿便是下下之选。所以泥土成了最优之选,差不多算制陶,却不清楚该如何选取陶土,更不知道炉火需要的温度。
好在刘彣并不缺少时间,可以不断选择,不停尝试,直至做出一份完美的陶器。
便是制陶过程中,尤为佩服古人智慧,那一份格物致知的开拓创新,让生活中不起眼的资源以巧夺天工的技艺成为艺术。
太阳落山前,另一边的地平线依稀可见鲸群来临,蓝色光点徐徐升起,和将要离开的太阳抢夺天空。
待到太阳终于落下,刘彣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补充气瓶。
如果说这一天当中最令他拥有期待的时光,莫不过夜晚,夜里才能看到万物复苏。
他走出返回舱,正在跌落的絮状物鲸遗本就不合常理,从上千米的高度砸下,也不会爆开,更无半点损伤。鲸遗下落的速度还很慢,这也恰好是最为不合道理之处,其结构不存在受过大空气阻力的面积。
鲸遗节奏缓慢飘落,刘彣抬头听风雨欲来,赤地生存守则明令禁止的一条,绝对不可触碰蓝光。
所以他等,等鲸遗距离地面很近的时候调整站点,使得自身避开蓝光可及的范围。
当一处屋顶从蓝光的照耀里凭空出现,昭示着万物复苏的寒夜正式苏醒。
他找了一处地方静静等候,人像站在一片没有边际的草原,更像一个牧民,守候着羊群沉睡。
虽说过了没一个月,蓝光普照出的事物却有了很大差别,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比方说围栏有了多处修缮,蒙古包改头换面,牧羊犬垂垂老矣,那个牧羊的少女出落成了大姑娘,抛掉了青涩面容。
一转眼,姑娘从一片蓝光消失,又在半分钟时间来到另一处蓝光下,她有条不紊,查看围栏缺损。
刘彣欣赏着姑娘的一举一动,状如偷窥,不曾有一分心理负担,这种观察另一个人生活的举动很有新鲜感,却也要负担一部分罪孽。
可他清楚,眼前背着猎枪的姑娘早过了百年,而今留下来的不过是其生前的投影。
大概一刻钟,姑娘回了蒙古包,刘彣只好对着一群羊发呆。
但不多时,牧羊犬开始嚎叫,羊群也变得躁动不安,那个姑娘从蒙古包冲出来,猎枪端在手里。
刘彣瞬间惊醒,他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可狗的敌意还有姑娘的警觉依旧穿破了蓝光的壁垒,毫无保留插进可刘彣心头,也就令他心神一震。
他寻着牧羊犬狂吠的方向眺望,除了蓝光下的杂草再无其它,并未有狼群或别的威胁。
牧羊犬又不会无的放矢,说明羊圈周围的确存在威胁,不由得为百年前的事情担忧。
那个姑娘在刘彣紧张的注视中放下猎枪,她制止牧羊犬们的嚎叫,冷若冰霜的面容上凭空生出可举足无措。
再后来,姑娘看着刘彣,她轻咬嘴唇,双手无处安放,就那么站着。
正在刘彣搞不清楚状况如何时,一道瘦削的背影走进了他前方蓝光。
可能今夜很冷,那道背影披着大衣,大衣里裹着合身的西装,再里面是羸弱的会被风吹倒的身躯,一副职场青年装扮。
牧场基本没有外人来过,刘彣顿感好奇,快步到旁边,试图看清楚青年的模样。
事与愿违,如果要看清楚,非要跑到蓝光的另一侧才行。
正在刘彣要去到另一侧时,姑娘动了,满面潮红的她扑向了那个看不见正脸的青年,二人大力拥抱。
见此情景,刘彣摸了摸鼻子,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打算,还贴心地离开此地,给这两个人留了独处的空间,尽管他的存在并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夜空还未落下的蓝光处,很高很高的地方,一架亮着航灯的客机飞速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