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盛瑾瑜走进来，缠着裴靖给他上谱牒。

裴靖不敢当面直说不行，只问他还想不想做官了，登了谱牒即属后宫，后宫不得干政。

盛瑾瑜得意地抬起下巴，“先帝有敕，臣终生不得为官。”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裴靖暗中鄙视，令其人去找奚迟商议。

盛瑾瑜思忖须臾，答了声“喏”，快步离去。

奚迟听闻来意，未说行是不行，但请宗正卿改日再来，见裴靖出了书阁，便将盛瑾瑜又带回书阁。

“你想入谱牒？”他示意盛瑾瑜随意坐，转身从书架上摸出个小锦囊放在案上，“谱牒无用，何必苛求。”

“你们的定情信物？”盛瑾瑜见锦囊便欲取之，不想扑了空，立刻嗤笑一声，“她是皇帝，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美貌男子进宫服侍，我劝你还是想开些为好。”

奚迟并未接话，而自顾自地说道，“陛下曾问过冬晚一个问题，先帝待她如此亲近是为了稳固她的忠诚不是。”

盛瑾瑜不明所以，也不关心与他无关的事，但怕惹恼对方，不给他办事，只好接过话茬，“冬晚怎么说？”

“冬晚知道什么！”奚迟促狭地笑了声，给盛瑾瑜斟了盏茶，但却拿在手里未递出去，“你有没有想过，一直克己复礼的先帝为何在陛下从泸州回京以后突然间变得急不可耐起来？”

盛瑾瑜欲取茶盏，又扑了个空，他瞪着奚迟，继续忍，“为何？”

“因为先帝发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之人，他害怕陛下会离开他。”奚迟将茶汤泼在地衣上，笑着挑了下眉，只差明说“你是个没用的东西”。

盛瑾瑜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听陛下与先帝的故事！”

奚迟无所谓盛瑾瑜想不想听，这人没资格在他面前挑三拣四，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你以为入了牒便万事大吉了？没用的东西迟早被抛弃。先帝权倾天下，富有四海，你比先帝强在哪里？”

盛瑾瑜一怔，继而给奚迟斟了盏茶，“我可以帮你。”

奚迟忍不住笑出声，嘲讽地看着面前试图诱哄他的某人，“先帝想要笼络陛下且需依靠我，陛下想要的也只有我能给，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何况你一抛妻弃子的逆臣，在陛下心里声名狼藉，你能帮我什么？到头来还不是我帮你。”

盛瑾瑜拍了下案，“你！”

“不对吗？”奚迟惊诧，作势欲走，“那我问问陛下……”

盛瑾瑜反手扯住奚迟的衣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求你帮我！”

奚迟满意地坐回去，“巧了，清云前阵子刚求过我，请我帮他美言几句，好使陛下松口同意唐氏取消婚约，你说我帮谁好呢？”

盛瑾瑜再次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奚迟骂得狗血淋头，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以后……听凭吩咐。”

奚迟却是冷了脸，厉声呵斥，“放肆！你是陛下的臣子，当听从陛下吩咐，何敢胡言乱语，你二人当真蠢得如出一辙！”

“奚迟！”盛瑾瑜终于忍无可忍，“噌”地站起来，“你别太嚣张，陛下有意令我重新入仕，信不信我第一个收拾你！”

奚迟不以为然，亦不明白名满江南的盛十四郎怎变得如此愚钝，“你今天能坐在这里求我，是因你运气好，而非多得宠，否则当下来求我的不会是你，而是你哥哥。”

“我哥哥？”盛瑾瑜闻之茫然，不知自己哪位哥哥有这般能耐。

“是啊，”奚迟将锦囊摆回案上，“你三哥，永安兄。”

“胡说！”盛瑾瑜怒不可遏，盛锦年是他最尊敬的兄长，他不许任何人诋毁，“三哥素来闲云野鹤，岂会……”

一枚碧色玉玦自奚迟手心里滑下来，挂在指间摇摇晃晃，将所有未说完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玉玦的花纹，绳结的颜色，无一不熟悉。

盛瑾瑜不可置信地盯着玉玦，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寸寸褪去。

奚迟将玉玦拿在手里掂来掂去，神色轻蔑又鄙薄，“你哥哥将此信物赠予陛下以为凭证，以示真心，但可惜，他命不好，人也不太聪明，教你得了先，一窝端了。”

盛瑾瑜牙关紧咬，身体发抖，“这是他父母的定婚信物，伯母临终前交给他的，他从不离身！”

奚迟像是被他最后这声压抑的嘶吼吓了一跳，手腕一抖，未能接住下落的玉玦，而使其掉在了地上。

盛瑾瑜望着死去一般躺在地衣里的玉玦，慢慢红了眼眶，倏然扭头离去，摔门而出。

裴靖正在专心翻看奏疏，面前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她吓得一哆嗦，惊恐地四下张望。

张赋秋不满地撇嘴，“陛下你瞧他，还是那么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