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似乎忘记了裴靖的真实身份,气得小脸通红,“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长公主进帐不多时,苏舍尔掀开门帘走出来,艳丽的面容上挂着一层薄怒。
她左右看了看裴靖和景明,挑了看上去年纪小又好欺负的裴靖,用蹩脚的大凉话嘲讽道,“你们大凉公主可真是天生尤物,一来便勾得大王子言听计从,想必在大凉也勾搭了不少男人。”
看来长公主已开始试探呼衍安达,不知说了什么话导致苏舍尔被呼衍安达赶了出来。
裴靖认为用这种明示暗示对方不清白的话进行挑衅和羞辱的行为,无论于女人还是于男人而言都令人十分不齿,可有些人偏偏就喜欢恶意揣测评论别人是否清白,她虽不知这些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渣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既然视之为羞辱,他们必然不喜欢被同样的话反击,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的手段永不过时。
“长公主吝啬,只肯迷大王子一人,不比阁下博爱,迷倒了许多人,来时路上听人议论阁下是罕见的美人,奴深以为然。”
裴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难听的话,像是在一本正经地讲笑话,景明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
苏舍尔学会了大凉话,但没学到精髓,更不懂大凉话独有的含蓄委婉和一语双关的妙用,只感觉裴靖的话听上去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倒是听懂了最后一句是在夸她。
她疑惑地看看面无表情的裴靖,又看看忍俊不禁的景明,不免有些恍神,在两人中间不停地踱来踱去,反复端详着裴靖,好像没见过人似的。
夜风鼓起苏舍尔手腕上缠着的透薄纱料,晨雾似的飘拂着,带起一阵阵芬芳馥郁的浓香。
趁其转身不注意,裴靖赶紧把糊在她脸上的薄纱扒下来撇到一边去,纱上脂粉的香味熏得她想打喷嚏。
苏舍尔转够了,在裴靖面前停下脚步,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身为男子,却整天跟在你们公主身边,瞧你长得不错,莫不是你们公主的情儿?”
裴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奴乃刑余之人。”
苏舍尔哼笑,“你长得女气,说话也跟个娘们似的,刑余之人又是什么东西,都是你这样的?”
这个苏舍尔,没去过大凉还没听说过吗,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裴靖正想回她,却听见跟在苏舍尔身后的侍女语气夸张地嚷起来,“难不成是阉人?”
“阉人?”苏舍尔故作惊讶,“便是那身体有残缺的男人?哎呀,都不能让女人快乐还叫什么男人呀,你们这种人又无用又不干净,在我们草原上可是要被扔去喂野狼的!”
裴靖无语至极,懒得再发一言,对这番讽刺充耳不闻。
景明对着苏舍尔的后脑勺好一阵比划,恨不得撕了这张破嘴。
见裴靖垂首不语,苏舍尔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倒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只是按住她肩膀,用手指挑起她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
飞扬的曜黑凤眼与琥珀色昳丽春波正正相对。
苏舍尔不知从裴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表情遽然大变,倏地缩回手,踉踉跄跄后退两步,面带惶恐地抵在侍女身上。
长长的指甲在下颌的皮肤上留下两道细痕,裴靖伸手摸了摸,只有些微肿刺痛,并没有破皮,遂未曾计较。
日躔卫很忌讳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痕迹,苏舍尔若给她破了皮,今晚草原狼便会有新的食物。
苏舍尔貌似受了极大的惊吓,扬手叫了个护卫过来,有护卫在侧,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她惊疑不定地瞥了裴靖一眼,在护卫和侍女的陪同下迅速消失在乌鸦鸦的夜色之中。
景明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苏舍尔离开便松了口气。
裴靖依旧乖顺地垂手站立,安静等候长公主结束会面。
这一等便等了整整一夜。
期间苏舍尔来过一趟,见裴靖二人仍在帐外候着立即拉下了脸,和侍女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些话,朝帐子里甩了无数眼刀,又在帐外若无其事地溜达许久,始终不见有人出来,最后气呼呼地走了。
傍天明时,景明倦意来袭,倚在帐上浅浅睡了过去,帐外篝火响一声她便醒一次,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几乎要倾倒。
见四下寂静,裴靖走过去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苍天露白,景明再次被篝火爆裂的声音惊醒,待见裴靖肩头水渍,顿时羞愤得睡意全消。
天色大亮后,长公主总算走出帐子,衣着妆容俱全,神态稍显委顿,想来也是一夜未眠。
回到车上,长公主疲倦地倚着车壁,大致讲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她现在习惯于找裴靖拿主意。
呼衍安达和她讨论了耕作及与西域通商之事,她虽不专业,但在崇贤台上学时也听老师和同窗问答过许多次,故二人聊得还算投契。
说罢,她微微叹气,面露忧愁,“他待我虽有礼,可看着好像不太中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