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文御想说什么,不料殿门被人迎头撞开,话茬只得截断。
宁宴冒冒失失闯进来,“茶粥来啦!”
显然,文御很在乎这个傻不愣登的表弟,见主角来了立刻岔开了话题,“五郎此次得以化险为夷多亏星纪帮忙,金钗之岁竟有此等智谋,实不可小觑!”
“可不是!”听到文御夸奖裴靖,宁宴高兴得拍了下大腿,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她仅凭三言两语便能厘清个中弯弯绕绕,可真机灵!”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文御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铁怎么也不肯成钢的无奈。
宁宴手肘一撑,托腮倚住书案,眼神乱瞟,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裴靖见隙,起身欲拜,“臣尚未叩谢皇孙救命之恩。”
文御虚一抬手,“不必多礼,我亦要谢你救命之恩。”
裴靖当然知道自己对文御也有恩,何况此事本就因此人而起,她和奚迟完全是无辜池鱼,可奚迟不许她如此自诩,叮嘱她务必谢恩,她只好听之从之,坚持一拜。
宁宴尚在状况之外,他来回瞄着二人,估计裴靖不会告诉他什么,便看向文御,“卿卿何时救过你,我怎不知?”
文御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立刻不怀好意地将问题抛给裴靖,“星纪,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想告诉他吗?”
我跟你哪有秘密?
裴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这句突如其来的挑拨甩了回去,“全凭皇孙做主。”
见她如此乖觉,文御笑眼弯弯,俄令宁宴斟上茶粥,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
此事说来话长,得从皇帝文晟与外戚后党的恩怨说起,不过说来也短,便是前几天刚发生的“中元节皇帝中风案”。
凡对立者,必有利害冲突。
日躔卫乃最纯粹的孤臣,除御令外一概不从,除皇帝外一概不拜,于其不利者、与其相勾结之皇族,皆视作谋逆。
本案始作俑者尚书令元青乃科举出身,生逢佳时,仰仗文晟对付后党所需一路扶摇直上,其最大的依仗便是皇帝,讨好日躔卫尚且不及,又怎敢无故为难。
既如此,迫使他针对日躔卫的便不会是日躔卫本身,而是唯恐避日躔卫不及的皇室子弟,日躔卫只是用来杀人的刀。
文晟夺位之路甚是血腥艰辛,留存至今的皇族独他一支,排除“惟存紫芳志”的太子文城,便只有皇孙文御和凉国公主之子、勉强算半个皇族的凉国侯宁宴。
“你觉得这次的目标是我还是五郎?”文御给裴靖舀了碗茶粥,笑眯眯地亲手递上前,“闲聊而已,但说无妨。”
文御很爱笑,笑容温和可亲,但在裴靖看来,这人笑起来时好像山涧大柳树下蹲坐的一只野狐狸。
她接过香浓的茶粥,犹豫道,“是凉国侯。”
反正宁宴和文御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元青针对哪个都一样,一个被抓,另一个也跑不了,唯一的区别是,宁宴在文晟心里是续命的珍宝,而文御只是皇族子嗣。
以文御的头脑应该可以理解她所答的含义。
果然,文御笑容愈深,微微颔首道了声谢。
宁宴依旧茫然,但也能听出自己被针对了,当即拍案,“我干什么了又针对我,多大岁数欺负一孩子,要不要脸哪!”
文御摸着这颗不大聪明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堪称慈祥。
宁宴背靠文晟和文御两棵大树,偏偏两棵大树有着难以磨灭的冲突,文晟手中的元党认为宁宴属于文御一派,而文御背后的外戚则认为宁宴属于文晟一派。
前朝纷斗,立场复杂,加之少有威名和忠烈遗孤的身份,宁宴注定会成为靶子。
元党出手目标只有外戚,这次也不例外,元青想通过构陷宁宴与日躔卫有私交,让皇帝怀疑文御有反心,进而打击外戚,但他没想到宁宴当真与日躔卫关系紧密,更小看了裴靖,在外戚出手干涉后,他怕裴奚二人回去和皇帝告状,便想通过一些手段“误杀”之,比如越狱,谁曾想裴奚二人太警惕,恐吓、下药、怀柔皆不成,以致于满盘皆输。
“你询问父亲是否仍在修道的原因,是想排除我因地位不稳而自导自演的可能吧?”
裴靖赶紧否认,“臣不敢,臣只是……”
文御立刻追问,“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