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海啸让各行各业遭受重创,在裴氏的荫蔽下,女娲的科研工作运转如常,除了安平一直避开江从吾,一切如斯。
每个季度,舒心来女娲开例会,依旧遵守裴远尘定下的规矩,多听多看少干涉。她和女娲管理层日渐熟识,合作也越来越顺手。
在会议室,舒心向高行健简单介绍了裴安诺。通知他,从第三个季度起,裴安诺正式加入女娲的对接工作。
会议按照往常的议程一项项的推进,谈到经费的投入方向,双方有些分歧。舒心站在投资的角度,更在意回报率,女娲更看重科研的长期成果。
裴安诺问:“据我所知,三十多年前,几十种铜氧化物高温超导材料已经搞出来了,常压下最高的临界温度已经达到134K。但我们并没有看到太多的高温超导应用。是因为铜氧化物高温超导线材在显微镜下的结构像极了煎饼果子里的薄脆,,很容易分层又酥又脆,并且它的导电性各个方向是不一样的。顺着分层的方向电子移动非常顺滑,所以导电性就强,垂直于分层的方向,就很费劲,导电性很差。如果用在电缆里,那是什么方向都有,所以一个方向导电性好没有用,得每个方向都好才行,这就像没修好的高速公路,一会是平坦大道,一会坑坑洼洼,整个车流速度也不可能上去。”
高行健眼中冒出一丝希望,终于碰到个懂行的,不用对着一群门外汉普及科研了,他进一步解释道:“更重要的是这类高温超导材料内部的磁通太复杂了。有长得像麻花的,有长得像大饼的,甚至还有像液体一样来回流动的,运动方式难以预测。在这种情况下,添加电流非常不稳定,会产生各种问题。”
裴安诺凝神思考,“所以超导材料这东西只有一个临界温度高是不够的,能不能扛住大电流,能不能扛住大磁场,能不能方便成型制作各种材料,有没有很好的理化特性,甚至材料有没有毒性,都非常重要。毕竟实际应用并不是发论文,单指标标的再高,都会被其他拉垮的性能拉回原地。”
高行健说:“对,就是这个道理。东岳出来的,就是好沟通。”他留意到舒心表情尴尬,马上解释:“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裴安诺看高行健支支吾吾的,调侃道:“对着外行的甲方讲科研难吗?”
“还好,习惯了。”
裴安诺说:“从最基本的术语讲起,自认为讲明白了,甲方爸爸告诉你听不懂。从实验角度讲,人家觉得无聊,从前景讲,人家跟你谈转商业后的回报率。最后就一个结果,对牛弹琴。高总对这头牛还满意吗?”舒心听不懂,也不愿意露怯,一直保持多听少说,听到牛的话题,敏感地问:“谁是牛?”
裴安诺说:“我是牛。被大神稍一发力就挤掉的牛。”
舒心越发听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但是女娲似乎并不排斥裴氏子弟的介入,这让舒心松了口气,她生怕刚刚建立的信任被裴安诺的加入打散了。
高行健说:“当年的事,得罪了。早知道你会坐到对面,我们可不敢去竞争夸父项目。”
裴安诺一脸不屑地说:“得了吧,我才不信。江从吾不但敢竞争,更是敢威胁我,我可一直记着仇呢。叫她请记仇的甲方吃饭,不然这经费我就做主扣下了。”
高行健试探着问:“这是通过了。”
裴安诺看向舒心,舒心耸耸肩表示通过,“我居然还能吃上江大神的晚餐,幸会。”
高行健拿起手机,“实验室吗?江从吾的实验今天什么时候结束?”
“早就结束了。她去归一斋了。”
高行健挂断电话,“走吧。能不能吃到,看你们的运气了。”
高行健带着二人穿过图书馆,直奔归一斋。
裴安诺好奇地问:“什么时候设了归一斋?听着像打坐用的。”
高行健说:“差不多。冥想、放空用的。”
裴安诺觉得有些荒唐,“啊?研究所设个打坐的地方。可千万别被董事会的老顽固们知道,不然又要找我哥麻烦了。”
三人站在门外,透过磨砂玻璃隐约能看清屋内的情形,江从吾和一个邋遢的男子各自盘腿坐在蒲团上,男子一动不动,像入定般,江从吾时不时挪动一下。
舒心摇摇头,问:“这有助于创新发明?”
“不知道。”高行健也无奈地摇头,“慕容阜平要求的,大概有助于他寻找灵感吧。”
“他就是慕容阜平,我哥看中的大神,被你们撬走的那位?”裴安诺如梦初醒地惊呼道。她在女娲见过几次慕容阜平,他一头长发,如野人般披散着,有时油乎乎的黏在额前,她从没拿正眼瞧过他,如此丧的外表下居然配置了这么稀有的大脑。
“你还要吗?可以马上转给裴氏。”高行健揶揄道。
舒心和裴安诺同时摇头。江从吾大概被聊天声惊扰到,突然回头看向他们,裴安诺冲她招手,江从吾刚要起身,被慕容阜平制止:“心要静,你杂念太多,坐下,继续。”
江从吾直接躺平在地板上,“我静不了,我饿死了。”
“我要干炒牛河,不要辣椒不要胡椒。”慕容阜平说。
江从吾像听到大赦般,一骨碌爬起来,“好的,很快就送到。”她踮着脚尖走出归一斋,向三人招招手,三人也轻手轻脚地跟着江从吾离开了。
四人远离归一斋后,裴安诺说明来意。今晚,江从吾难得没安排实验,爽快地答应了共进晚餐,高行健还有事,表示不去饭局了,江从吾不客气地说:“师兄,里面那位拜托你伺候,干炒牛河不要辣椒不要胡椒。”
她拉着裴安诺一溜烟跑了。舒心开车把她们送到裴安诺指定的餐厅后,就借故离开了。舒心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女人独有的细腻敏感还是不缺的,裴安诺虽然是她的下属,但是人家姑嫂相聚,自己也跟着,似乎不妥当,况且裴安诺应该有重要的事情谈,她不在场更好开口。
裴安诺选了清净的一角坐下,告诉侍者按照老习惯上菜,江从吾渐渐习惯了裴安诺的做派,安静地享受她安排一切。
“从吾,我能这么叫你吗?”
“可以。”
裴安诺问:“你从来没有来过公司总部,是在躲我哥吗?”
“太忙了。”
侍者端上鲜榨橙汁后,询问还有什么需要,裴安诺不耐烦地说:“需要清净。”
江从吾默默地喝着橙汁,裴安诺按捺不住了,说:“你真的一点不介意?”
“介意什么?”江从吾一直盯着果汁,视线就没离开过。
裴安诺不知该从何说起,犹豫一下,说:“我哥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小报杂志乱写的,网上的胡编乱造就更离谱了。”
“你想说什么?”江从吾反问道。
裴安诺说:“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对我哥了解多少,就敢嫁了?”
“听顾教授说过一些。”江从吾淡淡的说。
裴安诺撇撇嘴,嘟囔道:“顾教授能说我哥什么好话。”
见江从吾不打算开口,裴安诺嘟囔道:“你倒是说说啊,话说一半,勾起我八卦的心思,你倒闭口不言了。无非就是说我哥是东岳公认的百年一遇的奇葩。”
江从吾点头表示赞同,“你家人有个很大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