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到这个消息,三胖子立时吓得六神无主。
尽管他和于丽华在一起,从来没提到过这种事儿,老三心里也知道,于丽华这会儿,告诉他这件事,真实用意是什么。
三胖子毕竟年龄还小,一听到这消息,心里登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把泼天的焦虑,憋闷在心里。
恰好这阵子,家里又给大哥和二哥订了亲。
一连几天,三胖子都不敢去和于丽华见面,他怕再见到于丽华时,会听到一个更可怕的消息。
可越是不敢去见于丽华,他心里越是焦虑,担心有一天,于丽华真的会和别人订了亲。
三胖子开始失眠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早晨起来,两眼通红,满是红丝;食欲也大减,端起饭碗,心不在焉地刚吃两口,就撂下筷子,不再吃了。
白天下地里干活,也没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时不时还会把杂草和禾苗一块锄掉,连粗心的父亲,都看出一些苗头,觉得老三最近不大对劲儿。
一当发现他把庄稼和杂草一块儿锄掉了,就会心痛地怒斥道,“你怎么回事呀?这些天像掉了魂儿似的,你眼瞎了?眼睁睁把庄稼苗都锄掉了,你是不是让哪路妖精,给魂儿勾去了?”
老海怪的斥骂,仍提不起三胖子的精神,仍旧那么撞尸游魂似的干着活儿。
老海怪见斥骂没什么效力,就气得不行,要下手打吧,想想这老儿子,平时在家,挺乖巧的,从不给他惹事生非。
早先上学时,书又念得挺好,自己原本是要供他继续上学的,只是家里缺少劳力,地里的活儿太多了,不得已,才逼着他辍了学,回家帮着干活儿,为这事,老海怪心里还真的难过了好一阵子。
可眼面前,见三胖子越发把活儿干得不成样子,老海怪心里的愤恨,也就渐渐替代了愧疚,骂声时不时送到三胖子的耳朵里。
有时在地里骂过,还觉得不解气,回到家里,也不忘补上几句,“老三!我看你要彪了!”
吃午饭时,刚端起饭碗,老海怪也不忘嗔咄三胖子几句,“看你那熊样儿,年纪轻轻的,干活儿没个干活儿的样儿,丢了魂儿似的,眼睁睁就把庄稼苗给锄掉了。
”眼面前,芒种都过了,补苗还来得及吗?照你这么干下去,几遍地锄完,你得毁多少苗儿呀?到了秋天,得少出多少粮食呀?”
老海怪瞪着眼睛,骂了一阵子,见三胖子两眼直勾勾的,也不吱声,像根本没听见父亲在骂他似的,老海怪气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只得停了骂声,独自吃起饭来。
倒是母亲心细,经老海怪一通臭骂,再看老三两眼直勾勾的发呆,再想想每天早起时,他那两只兔子一样的红眼珠子,母亲心里一悸栗,断定老三这些日子,一准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儿。
匆匆吃过午饭,母亲开始收拾桌子,洗碗刷锅,温好猪食,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喊了一声,“老三,帮妈把猪食桶提到猪圈那儿。”
三胖子听过,提起猪食桶,往猪圈门边走。
母亲紧跟着出了门,走在老三后边。
到了猪圈边,三胖子放下猪食桶,刚要转身回屋,母亲低声说了一句,“福耀,你过来一下。”
说着,向三胖子使了个眼色,母子二人一块儿进了东门房里。
早先,家里雇长工时,老陈父子就住在那里。老陈父子走后,那里就成了堆放柴草的草房屋。
进了门房,母亲轻声问道,“儿子啊,跟妈说说,这些天,你到底遇上什么心事了?”
一连煎熬了多日,又时不时遭受不解人意的父亲斥骂,三胖子心里憋了一肚子委屈,眼下经妈一问,眼泪就簌簌落下。
“别哭,”母亲低声喝斥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事就说出来,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眼看瞒不下去了,却又不好意思直说,三胖子只好嘟囔道,“于丽华,她们家要给她提亲了。”
“于丽华?”母亲有些纳闷儿,这个名字,以前从来没听人提到过。
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倒像是个女孩儿的名字,母亲心里就有些警觉,问道,“她是谁呀?”
“俺班同学,”三胖子有点害臊,依旧嘟囔道,“上书房时,俺俩是同桌。”
母亲听罢,仿佛瞬间明白了一切。正是在这一瞬间,她才好像兀然发现:老儿子已经是大人了。
可不嘛,小儿子今年已经十六了,嘴唇上边,已经长出明显的黑胡须。村里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有的已经成亲了。
这阵子,她这当妈的,只顾替两个大儿子张罗婚事,却忽略了同样已经成人的小儿子。难怪小儿子这阵子,身上会有这么多变化。
既然老三身上的疑惑已经解开了,母亲心里也挺高兴,趁机问道,“你喜欢她吗?那个小姑娘。”
“喜欢。”三胖子羞答答地低声说道。
“她喜欢你吗?”母亲盯着又问。
“嗯啊。”老三红着脸说道。
“你怎么知道,她也喜欢你?”母亲笑着问道。
经母亲一问,三胖子竟有些难为情,忸怩了一会儿,嘟囔道,“上学时,她就常带好吃的给我,眼下她毕业了,俺俩还隔三差五,在她家后山的树林里见面……”
“她家住哪儿?”
“三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