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媳妇管家,担心媳妇平日会枉花钱,动了家里攒的钱,夜里做完事后,夫妻静躺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老海怪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顺口问了一句,“家里现在统共有多少钱?”
“加上刚刚卖粮得的,统共一百十三块。”妻子答道。
听妻子报的账,和自己暗记在心里的数目,正好相符,老海怪心里踏实下来。怕妻子心里生出猜疑,又躺了一会儿,老海怪自言自语道,“那什么,今年,我想再买几亩地,你帮我听审着,听到谁家想卖地,告诉我一声。”
“我平日在家里,也不出门,上哪儿去听审呀?”妻子说道。
对妻子从不串门这一点,老海怪相当满意。老海怪平日,最看不上村里那些东家蹿西家蹿、拉老婆舌的娘儿们,觉得她们都比不上自己老婆,只是这话,现在经妻子自个儿嘴里说出,老海怪心里高兴,脸上却装出并不经意,嘴里说道,“这样也不好,得空,到街坊邻居家去站站,省着他们背地里嚼咱们的舌根子。”
“家里的活儿够忙的,我哪有空呀?”妻子说道,“居家过日子,各家顾各家,只要自个儿走得正,行的正,还怕别人嚼舌头?”
“也是。”老海怪觉着妻子的话有理,也不再多说什么。
靠近年根儿,村里人家都忙碌起来,杀猪、宰羊、推米、磨面、蒸糕、走油,办置年货。
老海怪也说要杀猪,可说了几遍,却不见动静。整天只是忙着碾米,碾出一麻袋,第二天就赶车,拉到集上去卖掉。眼瞅着腊月将过,来到小年儿,还不见丈夫请来屠夫,老海怪媳妇沉不住气了,自个儿先从萝卜窖里取出萝卜,回家清洗干净,擦出萝卜片,等丈夫杀了猪,好炖萝卜干子。
血肠、肉和萝卜干烩炖,是吴家沟一带人家过年前,地道的杀猪菜。
老海怪从集上卖了大米回来,见妻子在锅里炸萝卜干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却装着没看见,嘴上并不提这个茬儿,只是美滋滋地咧着嘴,把在集上卖米得来的两块大洋交给妻子,心里暗暗算计着,加上柜里原先大洋,现在钱匣子里,统共有一百三十五块大洋,嘴上却一遍一遍地嘟囔着,“今年不知怎么啦?什么东西,都起了行市,望风涨。”
妻子收起大洋,打开柜门儿,把钱放好,锁上柜门,又到灶下烧火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