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或许是由于卡车冲撞、又或者火车碾压,也没准只是因为上了个厕所,总之谁晓得呢。
我甚至记不得“前世”的自己最后在做些什么。如果那些真的是“前世”,而不是场光怪陆离的黄粱一梦。
但这点想来终归是合理的。不是有个“大致上准备犯罪的人才会刻意去记住罪行实施前自己的生活轨迹”这类的说法么。
我的名字是西奥多。至于姓氏,那是只有住在由坚固石块堆砌而成的城堡高塔中的贵族老爷们才拥有的荣耀。
我出生的这座边陲村落,仅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被称作了镇,但依旧小得仅能容下十数户住家。
这里并不会有那样的大人物。
若是将来有机会,外人至多能称呼我一声“雪松镇的西奥多”。而村里人只会喊我“达米安家的老三”。
就在我作为“达米安家的老三”浑浑噩噩地迎来人生的第四个年头时,懵懂的小脑瓜中萌生了上述那些念头。
这如同“被人堵在家门口不停追问‘哪来。哪去。是谁。’”似的错愕感让认真当了三年幼儿的自己一度怀疑是否脑袋出了问题。
诚然人类大脑的精巧与复杂程度足以应对此类荒诞离奇的现象,让我不至于从此变成痴傻的街边乞儿,抑或是一具尸体。
自我地萌芽使得那个最初只会牙牙学语的孩童开始真正理解语言的含义,彻底区别于动物成为一个人类。
也使我能够摆脱混沌与朦胧,去审视那些似梦非梦属于“自己”的记忆。
哦,让我暂时把此间各种梦境般的记忆称作“前世”好了。
最初我诧异于这些记忆“觉醒”的时机。事实上用“觉醒”这个词来描述并不准确,源于心底幽邃的一些闪念、少许灵光,令我深切认识到它们是我与生俱来的。
然则它们也不像是“前世”那些志怪小说里所谓得那般。
诸如婴孩出生时便口若悬河,三岁熟读经典倒背如流,五岁已能吟诗作赋,七岁举秀才、十岁中举人,十三岁进士及第终至内阁首辅云云。
此时的我遑论吟诗作赋,也无需计较什么倒背如流,仅是这个世界的大字都还识不得一个。
细想来就算是这类匪夷所思的事件似乎依然逃不脱规则地掣肘。
成年人数十载的人生终究不是新生儿可以承载和理解的。
倘如亦有同乡来到这里,兴许对方会来上一句“您前世贵姓,怎么称呼?”。可此刻的我早已心绪起伏,无暇去顾及那些。
任何人,仅些许对流行文化的知识都已足够让其判断出当下的状况,更说不得记忆中那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前世”。
我满怀期待地动手在家中四处翻寻,神秘典籍也好、战术教本也罢,再不济历史传记也行。
对于记忆中那个既知从哪来,也知要到哪去的玩家来说,这具四岁的自己是堪称完美的“素材”。
绝非那些印满了条框的人物表单所能比拟,纵使它们是全新的。
这是一张真正的白纸,毫无瑕疵、无拘无束。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了,普通的自耕农家庭不可能会有书籍之类的贵重品。
‘甚至连个椅子都没有。’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听得到靠坐在墙角松木大箱边气喘吁吁的自己以及孩童地咕哝。
‘别说是四岁开始准备了,十四岁怕是都难。’
不由得我如此抱怨,回忆起“雪松镇”来历的那一刻即使没能令我心潮澎湃,那也多少该是激动不已。
恰如一个人迷失在了异乡,异国,或者说,异界,恍惚间发觉家乡到底不是如此不便之物。
遗憾的是,这个“家乡”的自己即输文采、也逊财华。
显然,这里不是我记忆中所熟知的那几户雪松民居,甚至算不得村子里那些个稍许富足的家庭。
这样的屋子,《永冬的艾格妮丝》二周目起我就再没入内“探索”过。
如上所述,我叫西奥多,不是什么艾格妮丝。
仅从书写的便捷性这点出发,我决定此后这款游戏的标题都将永久性地缩略成《永冬》。
说到这,大概会有人好奇艾格妮丝是谁,虽然我本不打算现在就介绍她……
……
行吧,那这就得提及这片土地的主人——老加拉尼斯男爵。
固然老头总是坚称从没有什么男爵,他这一生都是帝国忠诚的百夫长。然而背地里大伙谈到他时,仍称呼其为加拉尼斯男爵。
而她,艾格妮丝·加拉伊娜。我们这位老男爵,哦不,老长官的亲孙女。住在离开这好几里外的加拉尼斯庄园,一座通体石制的城堡中。
一位拥有姓氏,真正的大小姐。就如同游戏标题般的显而易见,她才是这里的主角。
我?说实话,我即不知道也不认识西奥多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