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态反倒比李岩好很多,表示现在大环境不经济,想着一边送外卖,一边准备考公,有合适的工作也慢慢找。不过他最后提了句:“这事情我还没跟我爸妈说,怕他们担心,我打算工作稳定下来了再说。”
路明拍了拍李东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们会守口如瓶的,一起吃顿饭吧?”
李东委婉地拒绝了,随后手机传来“您有一个订单快要超时了,请尽快配送。”的提示音。他便匆忙离开了。
望着李东离去的背影,李岩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悲伤,她怎么也没想到一路开挂的李东如今只能靠送外卖暂时维生。但路明觉得如今早不是以前考个好学校工作就稳了的时代,学历也在贬值,而且他认为李东思路非常清晰,目前的选择也没错,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跑外卖是靠本事赚钱,比那些坐在办公室一个月拿3000元保底的人要更有勇气,更别说那些混吃混喝,啃老的人了。
李岩神情黯然地打开了外卖,原本饥饿的肚子瞬间没了胃口,她失落的不光是看到李东在送外卖,还有她在思考孩子的教育究竟意味着什么?
“其实李东就是教育的意义。”路明的话让李岩有些疑惑。
跌入谷底,遇到熟人,没有逃避,而是不卑不亢;也没有因为自身优势而好高骛远;更没有因为找不到工作而颓废,依然充满阳光。这就是路明心中教育的意义。
随后路明又说起了刚被叫去看的病人,其实是个跟路丁一样的女孩,她一直认为妈妈对弟弟更偏心。学校的环境也让她感到非常不自在,一直在寻找机会伤害自己。她的父母为了防止她受伤,收起了家里所有尖锐的物品。可是在学校,她还是借来同学的美工刀划伤了自己的手腕。老师发现后,便决定把孩子退学回家。这一切让小女孩陷入了自责和内疚的情绪中,她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糟糕,最终不得不住进了医院。
现在整个社会都笼罩在一种育儿焦虑的氛围中,家长们都害怕自己的孩子在激烈的竞争中落后。他们都想渴望孩子听话,不要违背长辈的意愿,但却忽略了放下身段,与孩子真诚沟通和引导。
某种程度上,家长也是这个社会文化的受害者。社会发展这么快,在希冀阶层跃迁与担心跌落的压力下,家长其实也很疲惫了。
我们的人生好像就是为了那几个固定的事情而活着,忙于应对各种紧张的“大考”,短暂的春节归乡,握手告别时的眷恋,盼望满怀的假日,一周工作后期待的休憩,以及每天下班前的自我倒计时。
我们从小似乎都在翻越高山,高中老师说,高考过后就会轻松了;大学老师说,毕业后找到工作就好了;结婚了,长辈说生个孩子人生就好了;生了孩子安慰自己说,孩子长大就轻松了;退休了发现还要带孙辈。我们一直在爬山,每座山的时候都想着下一座山好爬,但实际哪座山不是困难重重呢?但这不就普通人的一生,接受读书、工作,生孩子,养家糊口。
既然都是在翻山越岭,那为什么不可以让这个过程愉快一点,很多人从出生到老去一直都是在焦虑中度过,总以为以后会更好,在这种自我安慰中过完了一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在世上的哪怕一天,所有的过程都是在被催促中错过,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路明作为心理障碍方面的医生,他很清楚儿童心理问题确实和家庭密切相关。他就是想告诉李岩现在孩子就在翻越教育的这座山,而她就是在孩子后面拿着鞭子让孩子赶路的人,她让孩子没有享受过过程,只有翻山的结果。
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涌上李岩的心头,再想想她的这30几年,似乎就从未活出自己的样子,而李东虽然此时在山下,但他却看到了最真的风景。
“作为一个最普通的父母,我们根本决定不了孩子最终要走的路,甚至因为我们的过度干涉,孩子反而走不好自己原本要走的路。在医院里,我见过最后悔的家长。所以作为孩子的爸爸,我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成长,其他都是浮云。”
两人眼神交汇,虽然没说话,但李岩已然做了一个决心——不再鸡娃。她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给孩子‘打鸡血’,让他们跑得多快,只要高中、大学不普及,就永远会有孩子无法升学。即便考上高中、升上大学,走向社会,绝大多数的孩子最终仍然会过着平凡的生活——找一份普通工作,做一个普通人。正如网上说的那句话一样:孩子若是平凡之辈,那就承欢膝下;若是出类拔萃,那就让其展翅高飞。
“我想去上班了。”李岩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路明微微点头,主动加入到收拾饭盒的行列中。他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温柔,翘起的眼角重新唤起了李岩心中尘封的回忆,那年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两人第一次牵手的情景,那种甜蜜,那种羞涩,仿佛昨日重现。
工作,对她而言不再只是工作,而是一种独立的体现,一种能够给予她自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