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清姝回到府中,陆今安看着她手中的栀子花打趣道:“这可是商鹤羽赠与你的?这么宝贝?”
清姝握着花枝的手松了松,顶着父亲打趣的目光,眸光微闪,“不过觉得丢掉过于可惜。”
陆今安看着她这般小女儿情态,冷硬的心也不禁生出几分惆怅。
“想必今日过后,来向你求亲的人家都要踏破门槛了。”
两人并肩行走于园中,夜色浓厚深沉,唯有伏月和遁月在前方提灯的烛火以及廊檐上的花灯勉强照亮前路。
男人的高大身影似乎整个都陷入夜色中,被黑暗吞没。
俊美如耀阳的容颜在火光中隐隐闪现,只是那深邃眼尾出现的皱纹已经昭示了男人的饱经风霜以及不可抵挡的岁月痕迹。
曾经也是意气风发,无数春闺少女梦中郎的陆将军如今鬓边却渐生白发,掺杂着乌发,显眼不已。
众人皆道陆将军一身冷煞杀气,让人见之生惧,稍微胆小一些的光是站在他面前就两股战战,从而也忽略他那俊美非凡足以媲美少年的容貌。
只是,他终归是老了。
而以后,他也将一人独自度过这无人相伴的余生。
清姝看着父亲眼角的皱纹,眼角蓦然一酸,眼前的廊檐渐渐模糊不清,似蒙上了一层水雾。
“父亲,你可曾想过再找一人相伴?”
清姝不禁轻声问道。
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微哑,陆今安脚步一顿,即使在夜色中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水雾。
“哭什么?”陆今安既无奈又心疼地看着泫然欲泣的人。
“出嫁后你会有疼爱你的夫君,甚至子女,而我,一直照看着你都花光了心思,哪里还精力再找寻另一半呢?”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前半生驰骋沙场,用尽满腔柔情呵护小人儿长大;后半生看她琴瑟和鸣,再培养一批将才,已是他平生所能想到的美好。
“孤寂一人,真的没有关系吗?”清姝仰头看着面色柔和的男人。
她从小跟在他身边,看过漫天黄沙,刀光剑影,也见过他意气风发地在广阔草原上策马。
可如今困于京城,她并不想疼爱自己的这个父亲寂寞地守着空荡荡的宅院。
“怎会是孤寂一人,我有部下,有你,还有这满院忠仆。”陆今安不禁想笑,“倒是姝姝,你何时这般伤春悲秋,还操起了为父的心。”
“父亲!”
清姝低低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直直看向前方,目不斜视。
她心里的那些劝说话语忽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无法自以为是地将自己的想法按在他人身上。
陆今安如同她年幼时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轻声道:“和伏月他们一起走吧,我就送到这。”
清姝抿了抿唇,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走了一段距离后,她再回头望时,男人沉默可靠的身影依旧不动如山地直立着。
犹如那么多年的默默守护。
清姝内心酸涩不已,扭过头不再看那道孤寂的身影。
陆今安等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清琅园后,才缓缓踱步离开,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今日的也有许多的人辗转反侧难眠。
无论因着陆家小姐那倾城倾国的绝世容颜,抑或是因佳人已有心仪之人,总归众人心里都平静不下来。
唐家,唐父看着自从宴会上回来后就失魂落魄的唐景彦,自然也明白了。
无非就是将珍宝亲手推开,心里悔恨不已。
看着借酒消愁,衣衫不整地坐在石桌旁的儿子,唐父叹气道:“当初我们劝过你,可你执意要退婚,事到如今,你也莫要挑事。”
唐景彦神色痛苦,不禁喃喃道:“可你们从未说过她竟是那般模样……”
“那又如何?我们说了你未必会信。”
唐父眼里满是冷漠,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了。
而沐雪晴也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心里一阵茫然惊慌。
她知道,她和唐景彦彻底完了。
无论是男人会移情别恋还是在京中的名声……
四人的纠纠缠缠,终究是他们两个败了个彻底。
至于陆清姝,谁会舍得责怪她,再说她一句不好?只怕她微微一皱眉,天下权贵都会倾尽所有博她欢颜。
她看不到前路所在,白茫茫一片,摸不到方向,她痛苦地闭上了眼。
第二日,赏荷宴上的的事情飞快地流传了出去。
于此同时,清姝的绝世容颜也被绘成美人图,流传遍整个盛京,众人纷纷为着那倾世之姿神魂颠倒!
更何况那画师亲口道他之笔墨,只能描绘出陆小姐六分容颜。
这更引得众人狂热不已。
六分就这般勾魂夺魄,若是真人该是如何的清丽绝世,令人臣服!
后来美人图被传至江南,又引起了一阵大波,无数富商都愿献出万金只愿一窥盛颜,可无一被拒。
至于宴上见过清姝的公子哥,纷纷请求家中长辈前去陆府求亲。
一时之间,倒是真如陆今安所言,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而唐景彦和沐雪晴也彻底沦为京中笑柄,名声跌倒谷底,两人也闭门不出。
婚礼倒是在如约筹备中,可惜因着两个主角都不甚在意,比起之前两人甜蜜时筹划的盛大相比,可以说是潦草之极。
陆府中,清姝和季濬哲面面相觑。
季濬哲神态自若地烹着茶,动作优雅,幽幽茶香逐渐溢散在空气中。
“这是今年江南上贡的特级龙井,味甘清甜,姝姝可尝一尝。”
“多谢殿下。”清姝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滋味如何?”
季濬哲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少女,见她品了一口茶,轻声问道。
“自然是极好的,香郁,味甘。”
清甜的茶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清姝也不由得舒展了眉眼。
翠绿鲜润的茶叶沉在杯底,缓缓打着旋,形状也极为完美。
季濬哲眼神示意站在凉亭外的侍卫端着盒子进来,侍卫恭敬地将盒子放在陆小姐面前,全程目不斜视。
“既然姝姝喜欢,这些就留给姝姝了。”
盒子不小,里面的茶叶分量想必也不少。
清姝看着面前的盒子,无奈地朝他笑了笑:“殿下,不必如此。”
季濬哲却并未收回盒子,反而看着旁边的棋盘道:“若是姝姝过意不去,那便陪我对弈一局。”
男人似乎看透了少女的心性至纯至善,对自己毫无恶意的人总保留着几分心软,于是他率先拿起黑子落下,笃定对面的人不会拒绝。
清姝看到他已经落下一棋,便也拿起白子与他对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