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轻俊美的夫人脸上并无多少脂粉气,额庭多有英气,眉眼星亮,灼灼灿然,琼鼻润唇,肩颈挺立,着素白里衣,叠大红长裙,外套金丝锦袄,青丝挽束,斜插一只春花,形容潇洒。
虽为女儿身,周身却充斥着雄奇气概!这正是天风国当今盛名在外的传奇王后白卿白王后,只是现在她锦缎加身,小腹隆起,淡妆素心,才显得柔美温情,否则活脱脱一个无双女公子。
“无妨,我不用你们整日围着,各自退下。”声音柔淡平和。
白卿抬手屏退众女侍,单手扶腰,挺腹前行,绿漪紧跟其后,但见她走路直抬腿,大迈步,一步一动,随性而为,素足绣鞋雅洁可爱,灵巧跃动,就这样在这殿宇中迈步,不肯就坐于榻上,与这尊卑有别,举止有度的宫殿格格不入。
绿漪见状如常,上前回禀:“夫人,今日气候已是近来最好的了,暖阳高照,云散风清,等过了正午,寒气减轻,您便能如愿出门了,而现下杳然庭那边的风物可闹了,惹人欢喜,是个不错的地儿。”
听到这般说,白卿这才缓缓坐下,伸出食指刮了绿漪的鼻头说:“当真,如此真是天作人美,是也不是。”
绿漪低眉又道:“不过夫人还是准备万全之后在行出发,方为稳妥,毕竟如今您临产在即,不可不防。”
白卿立即笑道:“想当初我长住边塞,霜冻苦寒都不怕,如今不过是身子重了些,又有何妨,只要风物常在,我必不晚至。”
待到午后,白卿不待一众侍从准备妥当,就要独自去杳然庭赏桃花,晒太阳去了,连步辇都不乘。
绿漪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剩下的一众侍从只能捡些准备妥当的物什跟在后面服侍这位念随心转的年轻王后,绝不敢有任何疏忽。
当白卿走出殿廊,高举双手,缓缓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绵长之气,不由得感到轻松自在,她是个受不得拘束的人,却来到了束缚最多的宫城,难免总有不自在,不过,该自在还是得自在。
一路曲折缓行,简洁装束的白卿带着绿漪平常地走在通往杳然庭的道上,走走停停,心静清明,不由得一扫往日阴霾,神清气爽,生气勃发。
白卿今日是常穿的白裙,外罩白裘,身侧是绿衾着身的绿漪,后面是紧跟着作为摆设的王后仪仗,一白一绿领着一股红紫颜色便冲入了目下桃花灼灼的杳然庭。
时下杳然庭的桃花都开了,脂红蓓蕾,鸣莺闹鹊,真是欲观春色向桃花。白卿在庭内穿红过绿,虽然走得不快,但也稳步前行,可见其身手确实不凡,毕竟,大肚能容却难行。
一路观赏,她发觉今岁桃花娇而不艳,未曾被雨水浸润,不是桃蕊最艳之时,让白卿稍有遗憾。这满院的碧树琼苞像在静候一场洗礼,一次点化。
白卿想到明日便是惊蛰,听说新雷乍响蛇虫动,节至惊蛰物始荣,万物勃发,不由得心神一动,似有所觉,却又无处可寻。
不去费思量,她环顾四周,芳树序列,阳光布暖,顿觉天光难觅,吩咐人寻来一把古纹躺椅,置在一株艳桃下,白卿缓缓躺在椅上,头盖一块锦帕,就这样在桃树旁,在九天高阳下久违地无拘无束睡去了,径自留绿漪在一旁笑着看着,一众仆从各自诧异地互相望着。
春醒桃花开,人敛芳华睡。
一个时辰之后。
白卿意识沉睡之中,只听得两道心跳搏动之声交替起伏,稳健有序,近在耳侧,响在身前,无处可寻,却心神安详,不由得静静听着。
忽而只听到其中之一的波动之声越来越强,越来越快,顿觉反常,却又不知何故,不免心中疑忧,无从着手,此刻是这位年轻王后极为罕见地心神无助,让她也不由得心中莫名焦灼,却无迹可寻,难以摆脱眼下情景。
杳然庭内,只有旁边的绿漪察觉到了异样,发现仍然安睡的王后身上气息浮动,走近细察,发现王后额颈皆是虚汗,血脉喷张,如此情景让绿漪心惊,以王后的境界出现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寻常。
她只能收拾心境,不动声色,透亮的眼眸朝四周察看,朝某个角落做出一个手势,同时安静地守在白卿的声旁,只有鼻尖上冒出的几粒汗珠儿,映出她的内心波澜。
惊蛰:桃始华,燕子归,黄莺啼,柳丝柔,烟雨湿阑干,杏花惊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