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从成衣店回来的路上，甘棠已经感受很深，但当她真正站在源河附近高处向下眺望的时候，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在河堤决口处，河水奔涌而出，淹没了大片的良田和村庄，没来及逃走的人和牲畜在河水里挣扎着，浑浊的水里漂着衣物、粮食、稻草，木板，和尸体，人们的哭喊声、惨叫声，求救声，河水冲垮房屋的倒塌声，混成一片。

天地玄黄间，万物皆不值一提。

好在，官府反应快，已经组织青壮年在沿河堤坝，用麻袋装沙堵决口，还有人撑着船尽量去救助那些在水里挣扎的百姓，救助的担架抬着受伤的百姓穿梭在人群里。在地势较高又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帐篷已经搭起了一些，土灶也燃起来了，大口的锅内，热气腾腾地煮着粥。

云翻浪滚，天沉地墨，雨反而似乎是小了一些。

冯直与陆行知在往安全处转移的百姓间走着，时不时上去扶他们一把，他们头上的斗笠早已经不知去向，头发衣服湿了，帖在脸上身上。

冯直俊美的脸泛着青光，眉头皱得很深。

他脱下披风裹在一位受伤且冷得发抖的小姑娘身上，把她抱起来，送到一位士兵的手上。他扶起一位摔倒的老者，低声安慰他，把他送上担架。他亲自将汤药吹凉，慢慢喂给一位满身是血的中年汉子，他坐在士兵中间，端着粗碗喝粥，给大家打气鼓劲儿。

现在的冯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铅尘不染的皇帝，他就是一个普通而俊美的青年。

甘棠远远地看着他，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了。

晚上，冯直没有回府，只是派人把甘棠送回去。甘棠没有回，在安置点帮助救助百姓并为他们煮粥送药。手下回报时，冯直望着黑沉的夜，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随她去了。

一整晚冯直都在与工部派来的官员查看堤坝决口的原因，商讨治水的方法。

第二天临晨，一缕淡红的阳光从帐篷的缝隙中钻进来，投在大帐内悬挂的水域图上，照亮了水域图上因被雨水浸湿，而留下的弯弯曲曲淡黄色的一片，像源河的水在图纸上翻滚。

“看，太阳出来了”一声惊叫打破黑沉的夜。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天爷呀，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帐篷内外顿时沸腾起来。

“菩萨保佑，老天爷保佑”百姓纷纷跪下向上天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