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金殿之上，重八问‘为何不报官’，有什么区别？

这种从高阶层向下俯视，傲慢的‘关怀’蠢话，竟也会从他口中问出来？

老者嘴角再溢出一股鲜血，声音飘忽，“芩，芩儿病重，卖，卖了红果，去…永安堂抓药，抓…芩儿…”

“老伯？”叶峥努力克制的情绪终没压住，双瞳颤了颤，他缓缓蹲下，一向稳当的手，机械地探出，无视血污，贴在老者脖颈，已没了脉搏…

“壮壮…”叶灵儿第一次见弟弟这般，担心道。

叶峥缓缓起身，微微阖眼，梳理洪流般的情绪。

他终究不是这吃人时代的原住民，他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封建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但…关乎人命，如何叫他做的到视若无睹？

“嗯？死了吗？”

忽地，一道浑不在意的声音靠近。

叶峥睁开眼，顺声看过去。

没等他开口问，那人自我介绍道，“三公子，家父宁乡候，我名偃安。”

“见过顾小侯爷。”叶峥拱手，语气淡淡，不多热切。

顾偃安愣了愣，目光瞥了眼他手指上沾染的些许鲜血，莞尔，旋即又正起脸色，转身冲慢一步靠过来的数人喊道，“吴二哥，你惹祸了。”

吴熙目光落到地上的‘苏老伯’，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也不回地道，“送一百…二百两到他家。”

话顿的瞬间，他瞄了眼叶峥，有种‘这多的一百两是瞧你面子’的意思。

“是。”后方闪出个短打衣着的精壮男子，拱手应声，又飞快地看了眼叶峥，夸赞道，“吴二哥真心善。”

吴熙没所谓地摆了摆手。

顾偃安满意地点点头，收回视线，再看向叶峥，抱拳道，“三公子之勇武，小公爷绝口夸赞，我等恨不谋面，今日凑巧，不如一同吃一杯？”

“我弟多大，你们敢邀他吃酒？我这几日不得空，没收拾你们是吧？”叶灵儿气呼呼道。

不光因为这些人意图拉弟弟下水。

顾偃安笑意一滞，嘴有点烫，“二姐，你看你这话…”

“莫唤我二姐！”叶灵儿斥道。

顾偃安面露讪讪，想退吧，没脸；不退吧，他打不过叶灵儿。

“罢了，想是叶府门槛高，二小姐、三公子瞧不上我等，走吧，平之。”

平之是顾偃安的表字。

开口唤他的是缮国公之孙。

有人解困，顾偃安立即朝叶峥拱了一礼。

“杨小公爷，顾小侯爷。”

在这帮王公贵子离开之际，叶峥开口。

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杨立闻声一慌，唤他做什么。

顾偃安没他那应激反应，回身奇怪道，“三公子？”

叶峥看向他们，“我听闻诸位收拢了一群京都城青皮、光棍（流氓地痞），自称‘游侠’，牵马走狗于庭，欺男霸女于市，十分威风。”

场面有一息安静。

“胡扯！”

“三公子如何诋毁我等？”

“好啊，叶家有个大宗师，竟连国公王侯也敢攀污？”

“…”

激愤反驳四起，这帮武勋子弟，有搜肠刮肚地遣词造句，不愿跌了自家门庭；有些肚中没几滴墨水的，粗口也冒了一两句，在叶灵儿的目光扫过去后，立即缩个脑袋，换了站位。

此刻，不远处的一辆车驾之中

“卓甫，是否下去拦一拦？”

说话的一名中年男子，面容白净，文人气很重，而他对面…

司南伯范建。

缓缓收回视线，撩起侧轩帷幔的手没动，范建瞥了他一眼，“拦什么？莫扰我，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