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莲吃饱了肚子,踏实地睡了一夜,整个人的精神恢复了很多,看到阳光照射进屋子,她一度认为自己又一次出现了幻觉。
推开门,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郝春迎打扫干净,湿润的土壤被积雪憋闷了多日,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清新气息,沉醉在其中的张翠莲犹如置身在那四月暖春里的田野地头,拉出了一泡憋下许久的硬屎一般,通体舒畅。
积雪在快速融化,坑洼的路面慢慢开始积出一汪汪许多不规则的浑水坑,很快使村子中央这条东西大路变得泥泞起来,头顶上盘旋着几只零零散散的乌鸦时高时低接二连三发出叫声,几条骨瘦如柴已经饿红眼了的野狗窜来跳去,躲避着村民们手中的棍棒。
在这场雪灾中死去的人们,不亚于当年的那场哀鸿遍野恐怖的瘟疫,她压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想痛骂这个人间炼狱又无处发声。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穷困饥苦的年代,只有穷人才会落到这步田地,死亡已经换不来亲人悲伤的泪水,倒是为有幸活下来的人传递了不少坚持下去的希望。
三月,春风焕然植被渐次睁醒,百花探露初红,东南风顺着山底向西拂过凤凰沟,清澈见底的河水潺潺流动,家犬收敛起犬牙发出求偶的叫声格外委婉,野鸭展翅摆羽在水中画出一道道笔直的线条,之后借着水面波动游荡交配。人们终于苦熬过了那个不愿回首的冬天,还没有撇下心情去哀念已故之人,就纷纷扛着锄头走进了田间。暴雪虽然无情,却又很好地拥护了这片土地上的庄稼,一片片黑幽幽根茎有力的麦苗蓬勃生长,人们看到了丰收的希望,蹲在田里仔细剔除着每一根杂草,原本暖春晒阳的日子,变得像那收成季节一样忙碌。
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四方矮腿桌上摆了四盘热气腾腾的野菜,红烧兔子头,酱香羊排骨,清蒸鲤鱼,滚蛋王八汤。这些是村长江德贵每逢喜事必吃的菜谱,不管是什么时节,他都会脱掉多余的衣服,只穿着一条平底短裤坐在桌前,端起自己老婆王玉蛾为他斟满的白酒,小口品味着桌上这几盘美食。他从来不会因为沾酒而到大醉不醒,只是享受着野味与烈酒结合后既填满了口腔又冲击了喉咙的那种饱满与烧灼感,三两下肚通体舒泰,人已经到了微醺状态。
江德贵舒展了自己的双臂对自己的老婆王玉蛾说:“玉蛾呀,你人不仅皮子白,还给我生了个好儿子,咱们儿江城眼瞅就要当上兵,只要他肯在部队混上那么几年,以后肯定有出息!!”
王玉蛾白眼道:“不就当个兵有啥好高兴的,能混到人家师长,将军才是光耀门楣呢!”
江德贵又酌了一口说:“妇人之见,你懂个屁,小兵咋了?老子还是个村长呢,不和那镇长一样吃香的喝辣的?人呐不要只看结果,阅历才是重点嘛!我感觉来了,来来来玉蛾脱裤子快快快!”
王玉蛾半推半就,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从何时起喝下那么几两酒,就硬要拉着自己在电灯底下来上那么一回羞事,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从门后拉出一把椅子,脱掉自己的裤子很自然地趴了上去。
正当二人兴起之时,门被猛地推开,夫妇二人在一声惊吼中快速分开,一身冷汗的江德贵边提裤子边喊着:“哎呀呀,哎呀呀,翠莲来了呀……老天爷。”
张翠莲红着脸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王玉蛾硬撑着脸面把她迎进了屋里,一边紧着腰带一边尴尬地笑着:“翠莲嫂子来啦……”
“村长忙着呢,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
江德贵手忙脚乱整理好衣服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一旁说:“咋了翠莲老嫂子,这么晚了又找我侄儿春迎呢?”
张翠莲恢复过来焦急的神情:“是呀,这孩子一到天黑就没了人影,饭也不吃,家也记不得回了。”
江德贵笑道:“你就放心吧老嫂子,我家江城也不在,没准一起在哪玩上疯了。”
张翠莲轻脚退了出去后,王玉饿躲在屋子里骂道:“这老寡妇真是没皮没脸,你没看清她那一脸担心自己儿子的穷酸样,咋了?还怕咱们家江城把她那傻儿子给带瞎了不成?我还怕他那傻儿子郝春迎把我宝贝儿子给带傻了呢!什么东西!”
江德贵被张翠莲的突然闯进弄得性趣全无,点上一根香烟叹道:“都是一边窝里长起来的娃娃,这娘俩能走到今天也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