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树海与几个老人一起让每户出一个人前去领银子,按那些人的要求在原盐司衙门的前庭排好了队,过了一会,只见几个人提着两个小箱子匆匆进到门里,过了一会一个人出来说道:“大家排好三队,一个一个进来。俞树海,你也进来帮忙。”
一个老者排在第一位,他与俞树海率先跨进房内,房间内放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面坐着两个人,他有些兴奋的来到一张桌子面前,只听一人问道:“叫什么名字,家中有几口人?”
老者答道:“我叫阮三弟,家中有六口人,我娘、我、我婆娘,还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只见一人拿着笔写上,接着又问了其余成员的名字,一一记录好,转过头问俞树海,俞树海点点头。
只见另一个人从旁边数了六张红色的纸递给阮三弟,说道:“你们六口人,一共是六两银子,可收好了。明天可以到商店里买东西。”阮三弟接过大明币,一时有些懵圈,过了一会说道:“官人,这是纸可不是银子。”
那人答道:“不是说了,明天拿这个去商店买东西吗?你可以从后门出去了,我们还有得忙呢。下一位!”
阮三弟失魂落魄的走出门,却不愿意回家,过不多时,另外两位也走了出来,脸色也不大好,三人互相碰了一下,果然都是同样的情况。阮三弟不禁恨声说道:“不是说发银子吗?发几张纸片算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也附和道:“是啊,不会是这些外乡人骗咱吧?”另一位倒是说道:“我那位官人倒是跟我说过,这叫大明币,就是银子,他还跟我说这上面都写着呢,这字是一千文,这是一两。”
“这纸还能当银子用,我可不信!”阮三弟说道。“能不能当银子用,明天用了不就知道了?反正这些人今天还熬了粥给我们喝,我想着肯定不会骗人的,我们都穷得丁当响了,有什么好骗的,回去先歇着吧,刚才吃得太饱,这肚子涨得慌。”说完那人就往回走了。
阮三弟听了也觉得有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心中一直想着这事,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家中,也不跟人说话,倒在床上就睡觉。
可这心中有事,哪里能睡得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婆娘在叫:“大熊、二熊回来了。”他一听知道是两个儿子,连忙爬起来,问道:“你们有看到过粮食吗?”
阮大熊说道:“都是有袋子装好的,哪里看得出来?不过我搬到过几袋重的,好像是米,我闻着那味了。”
“爹,还有很多兵器呢,我搬到一捆长枪,那枪头一看就是精钢打造的,可锋利了!”旁边的二熊说道。不过阮三弟可没兴趣听这些,正想回去躺着,大熊忽然问道:“爹,银子领到了吗?”
阮三弟不想跟儿子说,只是嗯了一声,说道:“明天你跟我去买东西!”
没想到阮大熊却说道:“爹,不行,明天我跟二弟要去报名参军。”阮三弟吓了一跳,说道:“不行,咱家自古以来都是盐户,哪能去当丘八。你们两个都不许去。”
盐户与军户其实在明代都是低贱的,不过盐户有个好处就是不用上战场,而且不管外面怎么变,他们至少还有口饭吃,不象军户如果田被侵了,只能给上官当佃户,活得远远不如盐户,最关键的是还有可能战死在外面。“不行,我跟二弟都打听好了,他们当兵的不一样,每个月一两银子的饷,吃穿住都不用自己花钱。而且当上班长就是二两,当上排长就是四两,我和二弟可不想一直呆在这里。”
阮三弟大怒,一巴掌抽了过去,但阮大熊却很是倔强,说道:“爹,我不想跟你一样,一辈子都呆在盐场里,没有出息。我要出去闯荡一番,以后能让爹娘跟小妹都过上好日子。”
听了这话,阮三弟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会,他缓缓走向回床上躺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婆娘也躺了下来,说道:“他爹,孩子大了,你也管不住了。大熊都二十了,连个媳妇也说不上,还不如让他去外面闯闯,万一闯出名堂来呢。”阮三弟也不搭话,但脑中却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会是两兄弟衣锦还乡,一会是两兄弟再也没有回来,一会又是那些纸买不到东西还被人嘲笑,就这样一直想到鸡鸣声响起。
他马上爬起身来,旁边的婆娘是个觉浅的,他一动就醒来了,说道:“他爹,这么早去干吗?”他闷声闷气的回道:“去买粮食。”“这么早去干吗?哪有这么早开门的。你要去带上三妮,说不定能帮你拎点东西。”阮三弟正想拒绝,转念一想,要是买的东西多,他还真拿不回来。
三妮今年十二岁了,但看起来就象八九岁的人,长得特别瘦弱。从她出生之日起,家里的境况越来越不好,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阮三弟知道自己的闺女长得瘦小是饿的。
父女二人来到盐库门口,天刚刚亮起来,寒风吹过,一阵寒意直钻心底,看见三妮已经颤抖起来,阮三弟不禁爱怜的把她搂在怀里。三妮没有姐姐,穿的都是两个哥哥留下的衣服,男孩顽皮,衣服早就破得不成样了,根本挡不住风,他不禁有些后悔把三妮带出来受罪。
父女二人在寒风中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身后慢慢来了一些人,大家伙的心里都有些忐忑,也不想交谈,只是静静的站着,不时的跺跺脚。
终于,大门缓缓打开,出来一个年轻人,朝着阮三弟笑了一笑,说道:“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阮三弟心中感受到了一股暖意,忽然涌起一股信心,迈步跨进屋内。屋内其实跟屋外也差不了多少,仓库已经破旧,四处漏风,但他发现这个仓库与他以前记忆中的已经完全不同,临时用桌子摆了几个柜台,站在后面的几个伙计正微笑着面对他。
“客官,你想买些什么?我们这里有米、面、棉衣、棉裤、棉鞋,那边还有一些日用品和零食。”一个伙计笑着说道。
阮三弟激动地说道:“米、面!”那伙计说道:“米我们只有六十斤装的,也就是半石,面有六十斤装的,还有三十斤装的,你要哪一种?”阮三弟点点头,说道:“这是什么价?”说完伸手去拿怀中的纸。那伙计笑道:“米是五百文一袋,面六十斤装的要八百文一袋,三十斤装的是四百文一袋。”
阮三弟不识字,但并不影响他听出来的价格,心中大吃一惊,嘴上却说道:“给我来袋米。”米面都是吃食,他当然要挑便宜的买。只见那伙计叫了一声:“米一袋!”后面另外两个伙计就从抬了一个大袋子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阮三弟把手中的纸递了过去,那伙计笑道:“大爷,用不了这么多。”从他手中抽过了一张说道:“这一张红色的大明币就是一两,也就是一千文,我还要找给你五百文呢?”从柜子下面拿出了一张橙色的大明币,递回给阮三弟手中,说道:“这橙色的大明币就是五百文,大爷可要记住了。”
阮三弟木然的接过纸币,小心的放入怀中,扛起大米就想走,走了两步却发现三妮不知道哪里去了,转过头一看,却见三妮正在第二个柜台前看着衣服呢。有了刚才的底气,见到三妮那身破烂的衣服,他也鬼使神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