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谦急匆匆的赶到卢善元家汇报情况,实际的情况可能更糟,理论上来说,张氏商行这几天放出去的粮食已经足够南京百姓两个月所需,但实际上看上去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似乎南京已经断粮了。
卢善元马上知道刚放出的粮已经被几家大的粮商买走了,这是人为制造的粮荒,想到这里卢善元倒是心静了下来。商业活动自有其规律在,只要商品供大于求,价格自然会下降。既然现在的价格是反常的,要么这些粮食被囤积起来,要么被运到了外地。
卢善元把冯可宗叫了过来,吩咐了几件事情后,就跟吕谦商量了接下来的动作。自从给里长发饷后,部队对基层的控制力大大加强,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利用行政手段与商业手段结合的方式来调节粮价,说不定顺便还可以让这些粮商出点血。
第二天上午,刘德助就拿着刚刚送来的购粮券挨家挨户前去分发,每个人口每天可以去张氏商行购买一升粮,而粮价竟然低至一两一石,比市面上至少便宜了五成。
刘德助惊奇的发现,原本排队购粮的百姓,仿佛一下子没了抢粮的欲望,既然每天都能发购粮券可以购买平价粮,傻子才会去买高价粮?候府粮店一时门可罗雀,不过奇怪的是看上去掌柜跟伙计倒也不急,仍然跟往常一样坐在让里看着人来人往。
刘德助低着头往回走,一不小心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一抬头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冯百户!”与他相撞的正是冯可宗,说起来他俩还是发小,刘德助与冯可宗小时候由于父母交好,从小认识一起长大,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了青年时代,不过冯可宗的父亲死得早,他袭了百户的职,又跟对了人得了实权,很快就发达了,后来在别的街上买了房子搬走了。
两人后来接触得少了,不过儿时的情谊还在,在街上说了几句话后,刘德助就想请冯可宗去喝酒,却被冯可宗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两人正要拱手作别,冯可宗忽然说道:“阿助,候府粮店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刘德助想了想,说道:“倒是没什么异常。不过听粮店隔壁的金掌柜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粮店总是在后半夜吵得很,有两天他都被吵得睡不着。”
冯可宗眼睛一亮,问道:“以前有半夜吵的时候吗?”刘德助想了想,说道:“肯定没有,如果半夜吵金掌柜早就嚷嚷开了。你是知道的,金掌柜这人存不住话,一有事就会说出来。”
冯可宗点点头,告别了刘德助后匆匆回到了家中。前段时间卢善元找到他,其实主要是想让他去江北刺探情报。不过就他这一代锦衣卫,因为一直生活在南京,承平太久,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的变故,锦衣卫的很多线都已经没有了,特别是南京以外的眼线,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启用过了,现在去重新建立一条情报线实在是困难重重,截至今天,江北还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不过今天的事让冯可宗看到了希望,粮店半夜吵吵干吗?肯定就是装运粮食,这些粮食可都是精米,自然不耐久存,只能尽快销售出去。但他们又往哪里卖呢?江南粮价相对稳定,但江北不一样,江北几个府的粮价现在已经翻了天了,据一些从江北逃过来的人讲,入冬后,江北的粮价已经突破了三两每石!
也就是说只要把南京的粮食运过去,基本上就有一倍的利润。而这些大粮商在江北可是也有粮店的,说不定现在已经联系上了,怪不得这些粮商即使卖不出粮食也不着急,原来在这等着呢。
很快,李启锐、朱靖等人纷纷过来,冯可宗拉住他们密谋良久,终于确定了行动方案。当晚,趁着夜色,一队夜行人从冯可宗的府邸出来,悄悄散到了京城各处。
第二天朱国弼就接到了卢善元的邀请,他匆匆走在去往军营的路上,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也就是两年前,卢善远前来谈论合作时,还没有资格见自己一面,仅仅两年,已经成为了自己遥不可攀的存在,接到卢善元的邀请都能让自己高兴好一会。
到了军营,却发现不仅卢善元在,朱慈烺居然也在,旁边还站着几个穿着夜行服的人。朱国弼连忙上前行礼,看到朱、卢两人都是笑呵呵的,他的心也放了下来。
但随后带进来的人,却让他一下子跪了下去!带进来的正是朱百川和几个粮铺掌柜,朱国弼知道今天可能不能善了,只希望皇帝看在祖宗的情份上能够减轻处罚。
不管是朱百川受他之命为清军运粮,还是粮铺这几天打通了江北的商路,如果皇帝追究的话,即使不死朱国弼也得脱层皮。
不过卢善元的话却又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候爷,跟你做粮食买卖的是哪一家?”
朱国弼明显愣了一下,说道:“是归德府侯家!”朱慈烺点点头,商丘侯家父子三人同朝为官,曾经显赫一时,虽然在崇祯朝官当得最大的侯恂屡次获罪入狱,但侯家在江北的势力非比寻常,特别是侯恂曾是左良玉的恩主,虽然左良玉已死,其子左梦庚已经入京,但江北还有清军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左良玉旧部,想来也正是靠着这样的关系,侯家才能买通江北守军吧。
“侯爷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现在两军隔江对峙,钱粮是重中之重,不知侯爷把粮食卖往北方是何用意?”卢善元依旧笑着问道。
朱国弼一下愣住了,卢善元此语分明是要把事情引到罪责方面去,他不禁说道:“我等商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觉得有银子赚而已。”
“哦,侯爷原来是一个商人啊?”卢善元马上说道,这让朱国弼暗暗叫苦。
“好了,大都督,别逗技抚宁侯了。”幸好此时朱慈烺说话了,“今天让你来,也不是追究你的责任的。不过有些事咱还是要说清楚,战时偷运粮食给敌国,那可是真正的诛九族之罪,看在你祖宗份上,朕可以不予追究,不过再犯朕可就不客气了。”
朱慈烺的话让朱国弼又一下子跪倒下来,连连求饶。不过朱慈烺还是冷着张脸,说道:“既然你有路,不用也有些可惜。粮食虽然不能运,但张氏商行的商品却是可以运过去的,这是其一。”
朱慈烺顿了顿后说道:“其二,我们手上有些人会跟着你们商队一起去北边,你要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