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太郎走南闯北,哪里听不出杨存武的弦外之音?赶紧解释道:“官人明见,咱本本分分做点小买卖,哪有本钱跋山涉水到交趾去?实不相瞒,咱这千岁子是老家本地产的,至于起源嘛,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祖辈们说,圣孝皇帝时朝廷征讨交趾,抓了很多俘虏,有些俘虏最后流落到我们那地方,一并把这千岁子带过来了。这千岁子种起来,既不耗水又没什么病虫,可以充饥可以榨油,不少人家都种植了。我看它炒熟了之后,又香又脆,突发奇想用作拌面的浇头,谁知道人人吃了都说好,便当作一门手艺……”
武太郎怕引起误会,几乎一口气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哦!”杨存武恍然大悟:“圣孝皇帝时?距今不过五六十年的时光,这么说此千岁子确实是新近的作物,难怪未曾见过。”听了武太郎的话,不再质疑了。
赵榛心道,圣孝皇帝即宋神宗,则武太郎所言的征讨交趾,十有八九指的是熙宁年间郭逵领兵反击越南李朝李乾德北侵一事。花生乃亚热带作物,在越南有所种植符合情理,如此说来,花生并不是舶来品,而是我华夏故土上的产物。
赵榛见武太郎口齿清楚,被杨存武质疑却丝毫不胆怯,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于是笑道:“以千岁子作浇头,武掌柜实乃我朝第一人,这种做法称得上商业秘密……嗯,不传之秘。可就这么向我们和盘托出,不怕我们依葫芦画瓢照着样子做吗?若是那样,岂不是从武掌柜手里抢了饭碗,你岂不是亏大了?”
武太郎道:“公子说笑啦。我们夫妻俩做的小本生意,卖体力换点钱,谁看的上眼,要做这玩意呐?再说千岁子明明白白摆在碗中,有心人压根用不着偷师学技,看着就会,哪敢称不传之秘?”
武太郎说话间,朱大泰已经将一碗面全部扫进嘴里,举着空碗冲他晃着,武太郎急忙去招呼:“这位官人稍候,我这就给您再添一碗……”
说罢,武太郎又给朱大泰端来一碗,孰料朱大泰好似风卷残云一般,转眼间又将这一碗干进肚里,仍然不够,又继续伸手要求加面。
看到他食量如此惊人,赵榛微微摇头笑道:“面条这么受欢迎,我若是掌柜非限制每人购买的数量,来个……饥饿销售法,嘿嘿,吊着大家的胃口,让想吃的人心痒痒又买不着。如此一来,买的人就会更多了。”
这番话武太郎听在耳中,但此时实在太忙,他忙得一刻不停,根本无暇回复赵榛。
朱大泰连吃了几碗,吃得心满意足,正好听到赵榛所谓饥饿销售法的话,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可思议道:“还有限制不让人买的道理?哼!不让我买?好,那我就不买!有钱没地方花怎地,抢着送给他?”
这是后世商家惯用的伎俩,赵榛自知和他说不着,便闭住嘴不说了。
众人很快吃饱了,赵榛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忍不住往铺子里望了一眼,只见那个潘娘子一直躲在灶间不再抛头露面,这倒与赵榛心中想的不大一样。
不要看见老公姓武、娘子姓潘就胡思乱想,赵榛暗暗告诫自己。
吃饱喝足挤在人群中,午后的暖阳又晒在身上,众人全是一身汗。
赵榛便在一家糕点铺前歇了一会,闻了一阵香味,啥也没买。铺子里的小商人见几人穿着不同凡响,哪敢驱赶他们?他时不时抬眼盯一下众人,赵榛感到没趣,于是转过头。旁边是个首饰铺子,有些女眷在里面挑挑拣拣。
赵榛不由地问杨存武:“这些女子是军中之人,还是附近乡里的百姓?。”
杨存武答道:“应是军中将士的家眷。”
赵榛好奇地问道:“嗯?军中可携带家属?”
杨存武继续答道:“殿下,本地大军多是从河东撤退过来的禁军。太原府各地原本驻扎了不少分屯就粮的兵士,允许将士们携带家眷,这番大军南下,家眷随军搬迁,故可以见到女子。”
赵榛听罢才了解宋代这些掌故。
分屯就粮意思是可以携家带口,原来宋朝禁军允许携带家眷随军。赵榛索性又询问了一些事,几乎将心中有关宋代兵制的问题问了个遍,杨存武亦不能全部回答,但多数都能答出来。如此一问一答,赵榛倒也听得满意。
问完之后,赵榛再转头去看那首饰铺子,这才察觉女眷身旁原来陪着男性,正是禁军官兵陪着妻女挑选饰品,看起来其乐融融。
赵榛看在眼中,不知怎地忽对众人道:“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转身独自进了首饰铺,不让众人跟着,足足一刻钟功夫,赵榛才出来,仍然两手空空,不过看起来兴致很高,见到众人后兴高采烈地挥手道:“走吧!”
众人管不着他进首饰铺作了什么,赵榛既然发话,一起跟在他身后。
又逛了数十步远,前面有个铁匠铺子,赵榛又撇开众人,上前询问了一番,店家摆手说没有。赵榛不甘心,围绕着铁匠铺四周又逛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不过始终没有寻到,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