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怎么办?委座的这个命令,怎么才能传达到前线去?你们就没有什么反干扰的办法吗?”
“这个……”戴春风挠挠头,愁容满面地说道:“这个啊,建丰,你要不然,你让电台那边一直试着!小鬼子这种干扰,他他他,他基本上都是换着班的,一架飞机走了,另一架飞机过来换班……”
“那咱们……走走走,雨浓,你跟我一起去向委座解释一下!”
“啊?不,建丰同志你慢点……”
戴春风肯定不想再进去的,但是常建丰一把拉住了戴春风的胳膊,戴春风也不好硬甩开。
硬着头皮,戴春风跟着常建丰又走进了常凯申的办公室。
坚决不能说这个无线电静默和彭小文有关系!坚决不能!
要是委座知道的话,那还不得炸毛啊!
估摸着得向彭小文发出斩立决的旨意吧!
可是自己想要给小毛发的赶紧给他整走的电文还没发呢!
这彭小文在松江应该不能再折腾出来什么幺蛾子了吧!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又能砸几个响窑……
啊呸!什么鬼话!娘希匹的,彭小文这厮有毒!
跟着他聊了几次,都快被他带歪到茄子地里去了!
前线无线电静默,还有一个原因。
戴春风肯定是知情的,而且他还是参与者。
他并不是刻意想要瞒着常大校长,只不过为了避免被内鬼截获情报传递给鬼子,所以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谓的静默,所谓的失联。
只是戴春风的总协调指挥部与南京这边暂时失联。
但其实戴春风总协调指挥部与其它指挥部之间,都已经有了比电台更直接的通讯方式了。
过去两天之内,朱泾总前线指挥部,与东中西三个指挥部以及位于松隐镇的海军前线指挥部,电话通讯已经全面建立起来了,这一带所有的电话局电报局已经全面军管!
这也是戴春风吸取了头一天的教训,他发布的命令还得让传令兵骑马往前线送,那效率太慢了!
现在多门交换通讯,已经在几个指挥部之间建立,而每个区域指挥部都有多部电话,可以直接接通到前线连级别防御阵地,哪里需要增援,哪里需要炮火,哪里需要汽艇,直接打电话摇人!
被常建丰拉进办公室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不止是陈布雷了,好几个秘书都站在那里拿着小本本做记录。
常建丰慌慌张张冲进去打断,说有紧急军情,果然被常凯申臭骂了五分钟。
骂的其实也对。
“你常建丰是什么身份!你喜怒形于色,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刚刚你着急忙慌小跑过来,你知道官邸里其他人会怎么想吗?”
“啊?他们肯定认为前面出了天大的事情!”
“不就是无线电静默了吗?不就是军令不能及时下达吗?”
“那就让他们按照原来的预案打嘛!”
听到常凯申说“军令不能及时下达就让他们按照原来的预案打”,戴春风松了口气。
“建丰啊!你呀!”
常凯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戴春风赶紧抢着跪下认错,说都是他心急拉着建丰同志跑的,建丰同志是稳重的……
常凯申这才转移火力,拍着桌子冲着戴春风又是一通臭骂。
他还是比较理解自己这位校长的,知道他关注哪些细节,知道如何和校长配合。
“你们都进来吧!别在门口偷听了!”
常凯申对着门口喊了一嗓子。
门被推开了,一堆秘书们表情尴尬地挪进来站在门口。
刚刚从地上起来的戴春风正痛苦地揉着膝盖,看到有人进来,赶忙立正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行了行了!刚刚你们也都听到了,日本人对我们前线进行电磁干扰,我的军令无法及时传达!不过你们还是做个预案!避免一会儿通讯恢复之后再找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称是,然后转身告退。
“日本人应该是猜到了……”常凯申背着手,面容冷峻,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点着头非常肯定地说道:“他们肯定猜到了是我在亲自部署指挥金山卫战斗!”
“……”
戴春风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顺杆子拍下马屁。
“狡猾呀!日军狡猾呀!”
常凯申叹息着,重重地拍了一下椅背。
常建丰有点疑惑不解地看向他父亲聪明绝顶的脑瓜子,然后转脸看了戴春风一眼。
“是啊委座!咱们通讯技术落后啊!”戴春风痛心疾首地说道:“淞沪会战中,许多稍纵即逝的战机都被您敏锐发现,只可惜您的意图无法有效传达到作战部队,唉!”
常建丰疑惑地看向戴春风,眼角的肌肉快速抽动了几下。
难道自己以后,都要按照戴春风的这种方式和委座沟通?
……
和常建丰一起从常凯申办公室里走出来后,戴春风长出一口气,掏出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
“雨浓先生,刚刚多亏您……”
常建丰诚恳地微微欠身鞠躬。
“啊呦呦呦,不敢不敢!”戴春风吓得魂不附体,差点跪下来给常建丰磕一个。
里面那个是皇上,面前这个是太子,哪一个戴春风也不敢托大啊!
“建丰同志,可当不起先生这个称呼,当不起啊!看得起戴某,您就喊一声雨浓,喊老戴,就够了!”
戴春风满脸堆笑地说道。
“哦。那,那,雨浓同志啊……”
“好好好,建丰同志,您请说!您请说……”
戴春风绝对是职场树上的猴子,往上面看全是光屁股,往下面看全是笑脸,戴春风抬头往上面看的时候,那一定是时时刻刻满脸堆笑。
与他在军统局内部的威严和跋扈,绝对判若两人!
“雨浓同志,我有一个事不太明白啊。”常建丰很礼貌。
“您说您说,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是……”常建丰左右看看,凑到戴春风耳边轻声问道:“委座,为什么对彭小文,有这么大的成见啊?”
“这个,这个这个……建丰同志啊,您看啊,有些事,您得这么看,您首先呢,您先别预设立场,您先把委座当成是对的……”
其实刚刚戴春风被常凯申处罚跪下的时候,常建丰心里是紧张的。
那半个小时里,常凯申照常办公,人在那里出出进进,戴春风就在办公室中间直挺挺地在那儿罚跪。
常建丰当时心有不忍,但也不敢求情。
最主要的,对于这种伤人尊严的体罚方式,这是常建丰极其接受不了的。
有那么一会儿,常建丰他都害怕戴春风不堪其辱拔枪自尽……
但其实啥事都没发生,戴春风似乎很享受似的,罚跪起来之后还谢主隆恩似的表情,这让常建丰又是很不适应。
其实常建丰从苏联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也是下跪……
那不能算是罚跪吧,只是跪在祖宗面前反思,时间也不长,三炷香,大概两个小时……
于是,常建丰跪了,而且还是带着洋人老婆一起跪的。
刚刚在那个办公室里,看着戴春风罚跪的时候,常建丰自己在想,如果自己换成是戴春风,不讲什么道理,就是让自己罚跪,而且那四舍五入疑似是大庭广众之下……
常建丰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弯下膝盖的。
但是,也不一定!
就像最开始在祖宗面前下跪三炷香,常建丰也觉得没必要,但后来他还是妥协了。
顾全大局……
常建丰没搞清懂,怎么这弯下膝盖扑通一跪,就是顾全大局了呢?
为什么彭小文那种,浴血搏杀拼死拼活,就是死活入不了常凯申的法眼呢?
难道有什么和下跪不下跪有关的故事?
常建丰想拉着戴春风多聊聊彭小文,然而戴春风各种敷衍,常建丰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