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
雾海市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任何行人,支离破碎的房屋中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颤抖的人影,电线杆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周海东的右手死死抓住煜真插在地面的拐杖,布满血丝的双眼在风中奋力地睁开,而煜真则是无神地望着天空。
黑色的海浪从岸礁翻涌上来,却没有褪去,像是一只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地面,又像是海水活了过来,但如果那油状焦黑的物质能叫做海水的话。天空不见一丝阳光,一团巨大的黑云笼罩住了整个天空,就像是在苍穹上方砸下的一颗巨石,又像是人类踩向蚁巢的无意之举。
冷漠,致命,不可反抗。
可惜那并不是巨石,是爬母。
“母神保佑…“
周海东强撑着狂风的撕裂,道道血红色的气息从他的身体上开始蔓延,随后变成经文,缠绕在他的周身,
“你根本不是陈肃…“
”我当然不是。“
灯塔上站着一个高挑的男子,他回过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黑色的脸,
“我是夕明。“
……
“啊!“
周海佟惨叫一声,从床上惊坐而起,
“呼…”
外面的月光洒在一片恬静的海岸线,雾海的夜晚总是这样安静。
一看时间,刚刚过凌晨,他期盼着自己的叫声没有吵到任何人。为此,他特地悄悄地打开房门,客厅中,周海东睡在沙发上,鼾声如雷,姿势扭曲,而母亲今天有夜班不在家中,他这才放心地关上门。
也睡不着,他打开台灯,坐到书桌旁,却怎么也无法动笔。灯光照射下,他的半边手臂上似是隐隐约约地浮现出经文,但只是一晃眼便消失了。
“李伏明,我找到你了…“
从他的腹中突然传出一句话。
第二天清晨,周海东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醒来,周海佟已经做好了早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书,
“卧槽,你今天起这么早?”
周海佟微微一笑,合上书本,
“睡饱了?快来吃饭吧。”
周海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妈回来了吗?”
“好像还没有,应该是加班了吧或者直接去市场买菜了。”
周海东撅了撅嘴,从书包里拿出烟,在阳台抽了一根后,坐在饭桌前,看了眼对面的海佟,摸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小子,要不是请假,你这个头发放到学校里主任不给你剃光,”
他起身,在书包里一顿翻找,随后一脸坏笑地走到海佟身后,
“转过去,转过去,别动嗷,诶……ok!”
海佟只感觉头上一阵拉扯,紧接着常年被刘海遮挡的额头突然清凉了些许。
“来看看!”
周海东拿过镜子一照,镜子中是一个扎着高马尾,肤色白皙,脸颊消瘦,眼周遍布着红晕和乌黑,一个像女孩子的男生。
“嘶,啧啧啧,你这小子,长得这么清秀,以后要是考上了中心城的学校,可不能被那里的大猛1给掰弯呀…”
“哥你别胡说…”
打开电视,里面正播放着警匪片,周海东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中卧底的台词,模仿了起来。
他将手比作一把枪,指向周海佟,
“对不起,我是警察。你们通过蜂巢意识控制群众的计划已经被我们完全看穿了,嘿哈!biu!”
周海佟尴尬地回应着,而周海东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警方卧底的点烟动作上,电视里面的人物站在雨中,掏出一个煤油打火机,摇曳的火光映射着演员棱角分明的侧颊,以及如炬般坚定的目光,
“卧槽,帅翻了!”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着早餐,打打闹闹地就到了十点钟,由于海佟的嗜睡症,二人平常基本不在学校里出现,周海东作为哥哥毅然决然地选择和弟弟一起休学,好让他随时有个伴。
“哥,我想出去转转。”
周海东迟疑了一下,平常这孩子都是宅家的状态,于是他披上外套,从书包里拿出烟带上,
“走吧,哥带你转转!想去哪?”
“我想去南边的竹林看看,我听说那里有一个古董市场,平常很少有人去,我想去看看,方便写小说。“
”南部?咱俩不会噶里面吧…”
周海东有些犹豫,
“山里面?”
“对,我听我同学的爸爸讲过,他爸爸是个猎户…”
“不行,你现在身体又不好,要是出什么事情…”
“老式的煤油打火机,整个雾海应该只有那个地方有卖。”
“?!”
周海东咽了咽口水,回想起刚刚电影中的场景。
“好,就这一次,老规矩,对咱妈保密!”
老式小区的门口,一张破烂的告示纸在风中摇曳着,周海佟驻足观看,上方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看的见歪歪扭扭的一句话,
“悼念所有死在海上和将要死在海上的人”
周海东走过来,揉了揉脑子,
“最近应该是年过完的原因吧,出海打鱼的多了,失踪的也多了,希望咱妈不要出啥事…”
“咱妈是灯塔的工人,一般不会出海的。”
周海佟温柔地说道,但等他回头,告示已经变得完整,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政府的告示,那句话也从没有在文章中出现过。
雾海依旧车水马龙,绕过山下的小巷,人言的嘈杂和汽笛声逐渐被硕大的竹林所掩盖,在齐天的竹林之中,有一条人工修建的小道,蜿蜒地盘伏在山坡之上。
周海东将车停在道路一侧,谨慎地锁好后,又用杂草将其掩盖。
“这块地方与南部林区接壤,你也知道,南边不像雾海这么安定的…”
周海佟穿着单薄的卫衣,林区之中泛着阵阵恶寒,周海东打了个哆嗦,耸了耸肩,
“妈的,这得回去拿件衣服才行。”
二人正准备回头,一只黑色的大猫从草丛中窜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似是在警告二人不能涉足此地,周海东被刚刚的动静吓住,周身一抖,一股不易察觉的气息从他的毛孔中渗透出来,
“妈的,这么大的猫?这他娘是老虎吧…”
虽然有些害怕,但周海东还是护在了弟弟身前。
那只黑猫的气场与平常的家畜不同,体型庞大的同时,身上还散发着野兽般的腥味,但他的瞳孔却不像是动物,因为动物只会展露出杀意,而那大猫的眼中流露的凶狠下却藏着一股出将入相的严肃,将二人震慑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嘶————”
风声掠过竹叶,那黑猫警惕地回头,如临大敌一般地凝望着深山之中,随后回头厉喝一声,便狂奔进了林野,不见踪影。
二人疑惑的对视一眼,但经过方才的动静,那股恶寒似乎被驱散了大半,周海东的身上还冒着热气,一滴汗水从他的背脊上划过。
“走吧…”
“嗯…”
小道蹒跚,二人沉默着继续向前,竹林之中分布着些许小木屋,那是平常在山上的猎户歇脚的地方。
土路的尽头是一段段古老的石梯,而石梯的入口处有一座很大的牌坊,上面长满了青苔,一个黑色的风铃挂在上梁的正中央,随着微风发出生锈的刺耳叫声,而牌坊的周围则是一座座杂乱分布的土地神庙,只有人的膝盖高,灰尘和杂草证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此地涉足了。
”还有多久…呼…”
周海东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喏。”
顺着周海佟的指尖,在石梯的尽头有一个平台,上面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建筑,像是一座寺庙,四方立着黑金的柱子,而上方的屋顶则是玄紫色的龙纹,四个角落还立着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看着让人脊背发寒的神兽。
一个少年蹲坐在屋前的地板上,手臂和肌肤上全是鲜红的颜料,而他则入神地在地上涂鸦着什么。
下方的屋子则是被青黑色的古木所包裹,房门半掩着,但周海佟却拦住了迈步踏进厅堂的海东,他拉起门栓,礼貌性地扣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