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完衙房里的一摞卷宗，陆渊起身一看，已经是午时一刻。

不看不知道，平安府的妖乱案件，已盘根错节，深入市井坊间。

自朝廷放开妖族入户籍以来，平安府共签发三千零七十六张妖族户籍。

其中有七八成为贱籍，诸如鹿妖、马妖、牛妖等强壮力大，能搬擅驮的妖类，不如品品，是豪绅之家买来做劳力的。

此类妖，身强体健，但头脑一般都较愚钝，除去极个别暴虐的，危害性倒是一般。

也有像兔妖、狐妖、蛇妖等，托身于烟花柳巷之地，以身子谋生的妖类。

此类妖，多阴邪狡诈，能言辩，善伪装，不入品阶者，只能做些坑抢拐骗的小恶。

以上这七八成都算是好的，因为九成九的妖乱，都出自另外两成妖邪。

这两成，实力更为强横，许多还有修行法门，宗族师承。

偏偏是这两成，在卷宗中记载颇少。

陆渊也只是从只言片语，春秋笔法中悟出点东西。

最骇人的，是这数千张户籍，隐隐都与平安府的王、林、萧、楚四大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偏在陆渊的地盘上，就是风头正盛的萧家。

用过衙门的午饭，陆渊招呼门口的差役过来，让其随便安排两名随从，准备出门巡街。

“陆大人，先前的护卫已随同夏百户上任城北了，你看重新安排一个如何？”

按例，平安府的百户都配有一二名护卫，陆渊也不好免俗。

因为即便不安排，这护卫的月俸也会流到别人的口袋里。

“行，你看看都有谁。”

这差役办事很快，须臾便带着五六名高大魁伟的年轻人进来。

令他们在陆渊面前整齐站好，差役便回禀道：“回大人，人都在这了，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的。”

陆渊目光一扫，视线落在一名最高的少年身上。

说是少年，是因他虽高大，面相却是极稚嫩。

若遮住身段只看脸，顶天不过十三四的样子。

“你叫什么？”

陆渊走到这名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少年面前，颇有兴趣的问道。

“回……回百户大人，俺叫谭春。”

“以前跟着谁的？”

“俺是跟着韩总旗的。”

“行，你带路，先前你们如何巡街的，今儿就怎么走。”

谭春挠挠头，梗着脖子在前头带路。

也不骑马，二人拐过街角，便进入南城最繁华的街道——乌衣巷。

谭春身材魁梧，腰佩长刀，一身黑袍被浑身肌肉撑得臌胀，铁塔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这乌衣巷商家云集，幌子飘扬。

货摊上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

路过一家绸缎铺，谭春身子一滞。

刚才陆大人说，先前怎么做，今儿就怎么做。

于是，他想都没想，大步走上去。

哐当一下，将绸缎铺的大门直接踹掉一扇。

“掌柜的，今儿的例钱该给了嘿。”

这声音跋扈高昂，与他憨厚的外表极为不符。

话音刚落，一个蓄着山羊胡须的矮胖中年，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跳上来，连连拱手作揖。

“我说差爷，咱昨个不是才来过嘛，我给的您二钱银子，亲自交在您手里的，您可不能不认啊，我这小本经营……”

谭春有些懵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因为昨日，确实才刚收过银子。

他经手的，都交给了韩总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