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3日,新学期开始了。她的生活好像恢复如常,却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令她看阴郁的伦敦天气,都甚觉可爱,往日习以为常的屋顶堆雪,在她眼里都成了棉花糖。
早间7点,她裹得像个厚重的面包团,严严实实地徜徉在校园中,举起手机,向电话里头的人,展示着她日日看到的景象。他躺在床上,开心地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简单纯粹,又明媚可爱。想到那时候,他还只敢躲在杨鸿旁边,偷偷地看着学生样的她,这才过了多久,他们竟然可以这样对话,仿佛那些隐忍憋屈的过往,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看,这屋顶积雪,厚得都要把房子给压垮了,今天真的太冷太冷了……我们班里,已经有两个同学重感冒,连开学都不能来了。”她口中的暖气,随着嘴巴一张一合,涌到寒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足证严寒的凛冽。
他看着她被厚裹得,只露出了半张的小脸,长睫毛扑闪扑闪的,鼻子却冻得通红,他不禁笑了:“那你可得每天都捂严实了,要是也跟着一块感冒,上不了学,那还不如在国内呢,别白白浪费了头等舱机票了。”
“那不行,必须得值回票价,不学成归国,我都对不起你这一番投资了。”她说着,作势把脖子上的围巾,又拢了拢,“好了,我要到课室了,你快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飞去长沙谈判吗?你可得养足精神了,不然怎么在谈判桌上,力压群雄?”
他抬头一看卧室里的挂钟,刚好是凌晨00:30,眼波回转,继续笑看着她:“好,我睡了,你好好上学、天天向上。还有,千万不能感冒了!”
“知道了,费总!”
他甜蜜满足地睡去,她精神抖擞地上课。日子在这样的简单重复中度过,他们之间虽然远隔重洋,又有7个小时的时差,却并不妨碍他们恋得火热。她,或他,的确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年轻时候才有的悸动和脸红心跳了。她只想好好地享受着当下,他带给她的快乐,未来的事情,并不打算细想,只觉得,能走一步,便算一步吧。
就当他们都以为,一切循序渐进时,哪料,她课只上了半个月不到,就传来了武汉方面的消息。恐慌,顿时蔓延至远在彼岸的欧洲各国,不久后,雅颂闻说身边陆续也有相同的病患例子。
而上一次,她口中患感冒的两个同学中的一人,圣诞期间往返过美国,一查竟然还是同样的病因了,以为只是小小一个感冒,哪知竟再也没有回来过。
然而,纵然国内已经拉响了警报,英国方面却仿佛毫无畏惧,仍旧照常运转。
雅颂应着父母、费扬等亲友的要求,早早地就着手准备物资。而她的房东太太也一边对英国官方骂骂咧咧,一边忙着各种采购。至于留学生圈子,则发起了互助,但囤积的动静闹得太大,终是引起了当地人的不满,渐渐地,有一些抱怨、反对的声音出现。来自东方各国的亚洲人,却不顾一切地在当地戴起了口罩,好几个还在街上被指责、刁难,乃至袭击。
与国内当机立断按下各行各业的暂停键不同,英官方是毫无反应,学校和企业还是照常运转,没有人要求必须做好防护再出入,这就有中招的风险,但,做好防护出门特别打眼。所幸,天气严寒,她即便半边脸防护好,也会再用帽子围巾在外围一圈,以作最佳掩饰。
但只要外出活动,仍然很难避免与人的接触,如此一来,风险就增加了。成日这样的提心吊胆,日子过得诚惶诚恐,着实也是难受。
张父张母在国内异常心焦,毕竟他们内部得到的消息,比外界更多更真,根本不能放下心来。而费扬,又何尝不担忧呢?
所幸,2月下旬,随着英国方面陆续有因该病亡故,各类政要中也不乏案例。于是,冷不丁的一天,伦敦就宣布加入这场战斗,她的学校也跟着开启了停课模式。这一下,她便彻底困在房东太太的租房里。
英宣布撤?侨的举动,终是引发了恐慌,加上陆续升级的囤积行为,当地的反亚情绪持续升级,演变到后来,在地铁、路上等公众场合里,当地人只要遇到防护着出门的亚洲人,便会开口指责、辱骂,甚至是殴打的行为。
渐渐的,连房东太太也不愿意雅颂往外跑了,而学校校长和一些学生、老师也陆续开始有中招的。
她天天在房子里不是上网课,便是持续关注国内方面的消息。无论内部还是外部环境,惨淡至极,有时候看着那些生离死别的新闻,少不免要悲天悯人一番。这次的苦难,来得这样凶猛这样急,谁都不曾预料到,还能遇到这样的举世大灾。谁又能在这样的时日里,开心过活呢?但,为着不让父母和他过于担心,她常常只能强打精神来应对,生活作息照旧,却绝口不提周边的恐慌。
“昨晚上,对面超市有英国人喝醉了,坐在超市门外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失业心情不好还是不用上班太开心,反正闹的动静挺大的。有路人叫来了警察,警察来了以后一边和他们沟通一边扶着他们的脑袋,因为一松手就会滑下去。我在阳台上看着就觉得滑稽好笑,英国的警察真是很有耐心,跟他们沟通了十几分钟,最后实在是说不清楚,才叫来了另外一辆警车把两人直接押走了。以前这种喝醉在路边的情况也很常见,大家见怪不怪,人也不会被直接押走的。”雅颂像往常一样,和那头的费扬聊一些有的没的英国见闻。
“这种时候还那么心大?真不怕死啊?”费扬在镜头里,不无忧愁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