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雅颂手头上又接触到了一宗优质的城市旧改项目,地理位置、周边配套和占地面积等都非常客观。可惜,对方的主要负责人一直没有露面,仅是下面的业务人员保持与雅颂的来往。谈到关键时候,总决定不了,她便一直想当面见一见这个掌事人,但每每约对方,便要提直接见费扬,事情还八字没有一撇,雅颂自然要在业务上先把关好了,再有进一步的约见,便没有爽快答应。如此两三番后,对方便好似有意晾着了,雅颂也不着急,按照杨鸿以前教的套路,静观其变。
没成想,后来他竟主动约饭局,但前提依然是要见费扬。费扬后来也答应,非正式场合先接触一番。
这一天,他们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对方指定的地点,一进门没见着对方在,还没问起,便被现场的人告知,他们的负责人李大山来不了了。
话音刚落,雅颂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李大山声音洪亮,连忙道歉,全场安静听着雅颂的免提音,对方称,为着雅颂提到的项目问题,下午特地去了规划设计院跑了一趟,正巧又碰上了项目挂点的国土领导,硬是被对方拉着吃饭,让现场的同事好好招待着,他应付完那边便赶场过来。
雅颂一听完,和费扬对了下眼神,心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李大山,钱没多少,尽爱搞派头,要面子。这临开场了才给电话,早一些不说?分明就是故意的。
但人也都进来了,酒菜也陆续上了,酒什都亮好了,现在根本没办法说走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们二人被4人分开坐着,间中穿插着对方的人,趁着对方倒酒添菜之际,费扬悄悄给雅颂发了个微信:“一会你装醉,中间遛?”
雅颂感到手机震了一下,见费扬示意她看手机,她便趁着旁人不注意,凑前人脸扫开了屏幕快速瞧了一眼,也不敢回。只回了费扬一个轻轻的点头示意。
一开始,他们还客气地喝小口杯,后来不知道是谁带起了头,要用分酒器干,这便正中雅颂下怀,带起了节奏,除了一个负责看场子的不喝,她对着另外三个人便连干了三壶白酒,那仗势,吓得对方不敢吱声。
一开始,费扬还很害怕她这个仗势分分钟要喝吐,想着制止。没成想,雅颂压过他伸出来阻挡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退了回去。三壶下肚,雅颂开始胡言乱语,继而倒头便趴在了桌子上装醉,任谁来喊来叫都不应,只摆手说胡话。费扬见状,马上起身说,女孩子喝醉了,要赶紧让自己给送回家,不容分说地,扶起雅颂便走。
雅颂便由着他搀扶着上了车。
一上副驾驶,等远离了那几个喽啰后,雅颂便一下坐直了,费扬见状,关切问道:“你没事吧?喝那么多?”
“傻子才跟他们喝呢!就开始喝的那几个小杯子我舔了几口,后面我给服务员塞了张人民币,让她全给我换了白开水了。”
“哈哈哈哈你在别人的地盘指使别人的人?”
“怎么,就只准他耍我们?他都不怕得罪我们,我还怕让他知道我喝水了?”
“哈哈哈哈哈你这机灵鬼,吓死我了。我说呢,让你装醉你还真喝!”
“嘻嘻嘻,以前跟着杨鸿,这些耍滑头的功夫,他可真是没少教我。”
两个人笑作一团,费扬说道:“这没一个小时便出来了,东西也没吃几口,你饿不?”
“我也饿,我吃得比你还少呢。”
“那咱们去吃个夜宵好了,就去你家附近那家大排档,你总说好吃,也没机会去,这下刚好有机会了。”
两个人和司机一同坐着,他们俩又点了些冰啤酒,慢条斯理地尝着美食,司机见状,快速吃完,便到路边的车子里候着。
“费大总裁现在真的霸总了不少,一去到没见着人,马上就计划着遛了。以前,你可没这么果断过。”
“以前不是杨鸿,就是我爸做主,还不得听他们发号施令。就算有些场合我也想撂挑子,也得看他们脸色再说。”
“哦?所以以前你也只是一直忍着?我还以为你一直都那么乖呢。”她笑道。这些年,他们俩在杨鸿的教导下,确实都成长了不少,而今也都独当一面,可以做主很多事情了。
费扬忽然想到从前的日子,说道:“原本是挺听话的,但是后来我妈教会了我一个事情,有时候,尊重这回事,需要靠反击来赢得。”
雅颂“哦?”了一声。
“从前年纪小的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的那段日子,虽然很短,但也已经记事了,好多东西都记着。
那时候,跟大伯、姑妈家的孩子成天待着,爷爷奶奶根本没空细心照顾我们,向来他们更疼大伯,于是也更偏向于大伯家的孩子。从小对我爱理不理,只管带着吃,饿不死,衣服也常常挑着哥哥们穿不下的穿。大伯母又在家,哥哥姐姐们有母亲撑腰,更加的趾高气扬,总也欺负我。
小的时候,被欺负得多,没有父母在身边,也没有人帮我说一句话,只能自己躲起来哭。到后来,母亲回来,看着我的样子,很是生气,逼着我起来反抗,一开始,我不敢。但她从没有放弃过,又打又骂的,硬是逼着我去争去抢,打到头破血流回来,她二话不说,帮我整理,最后才夸我,做得好。自那以后,我便学会了一个事情,尊严是要靠自己主动争取来的。”
她不料他提起童年往事,虽然以前听明慧提起过,初认识的时候他也讲过一些。但他自己没有细细描述,明慧也不过是听妈妈辈的们议论过,知道个大概,自是没有特别具象的。这会听他说起,好似已云淡风轻了,但这段记忆,想必很难忘记吧?那么小的孩子,做留守儿童,还要在一群得宠有靠山的大孩子手下讨生活,吃别人的剩下的,穿别人不要的,想起来,也很心酸。
后来就算回到了父母身边,但相比从小就在父母身边养大的二弟、三弟,跟父母感情亲厚不同,他一开始便少话、怕生。只是他的母亲,向来没有厚此薄彼,把他带回身边以后,愣是用了很多心思,才帮助他打开了心扉。但这些经历,终究是会让他,与两个弟弟的性格想法有所不同的。
雅颂见他说完后,并不打算继续细说往事,便就着他的话题往下说:“这倒是也让我想起来,我母亲曾经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叫‘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意思是,穿着破布棉衣,依然站在一群穿狐裘貂皮的显贵中间,而不会感到羞耻自卑。这里面的意思,大概也是你母亲想教给你的吧?人任何时候,都不需要自卑,无论父母在不在,无论自己有什么硬性条件不如人的,但人的面子和自信,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别人给的。”
他听完,不无感慨地笑道:“在这一点上,咱们妈倒是见识很一致!”
雅颂跟着他笑,费扬继续:“有时候,我挺好奇,你的成长环境的,大概很多人也不明白你的选择吧,其实,你回到父母身边去发展,肯定要比在这里过得容易些。你看,你在这里,免不了和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在公司里也是各种勾心斗角,工作也经常加班、出差。像你这样的条件,长得好看,家里又有体制内的父母,回去,要比在这里顺利得多。”
“表面上看,是这样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