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你娃儿今天会来的很早。”
孙老头坐在诊所里,看着走进来的曹小水。
诊所有两张玻璃橱柜,里面放着一些常用药,另一边是一张陈旧、笨重的老式药柜,布满了密集的小抽屉,抽屉上贴着对应的草药名帖。整个房间看起来灰暗缺乏生气。
曹小水走进去自己拿出一个玻璃杯,提起水瓶倒了一杯水喝下,“锅盔有点干,口渴得很。”
“吃排骨还早,自己去看书吧。”
孙老头指了指桌上的那本旧书,书边起了毛,有些陈年水渍浸染的斑点,像是从某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破旧肮脏。
“既然来早了,那我过会儿再来。”不等孙老头瞪起细眯的眼,曹小水已经风一般的出了门,冲上了那条窄窄的街道。
沿河走去,河边的柳树已经抽出嫩芽,轻抚在水面,荡起微微圈纹。
对面不远处的河堤上,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其中一个身上的冬衣有些旧了,袖口露出棉花丝,有些发黑。
“水哥,你今天不去学校?”
打招呼的男孩理着寸头,黑红的脸庞被春寒冻得有些皴裂,一口板牙细缝,漆黑的眼仁看过来,让曹小水心里温暖。
另外一个男孩默不做声,身材厚实,穿着一件蓝色的羽绒服。明显看得出羽绒服有些偏大,挂在身上空荡荡的。男孩两只手缩在袖口里,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鼻下挂着清亮的鼻涕。
“猛子,把鼻子开干净!”
曹小水见不得猛子流下的鼻涕,感觉浑身不舒服。
猛子咧着嘴笑了一下,伸出袖口在鼻子上一划拉,让曹小水更加难受。
“水哥,猛子有点感冒。”之前搭话的麻将替猛子解释。
“麻将,你两个今天为啥子不去上课?”
麻将转过头去,看着河面,“上课没逑意思,水哥你不是也没去唛?”
曹小水走过来,伸出手在麻将的头上拍了一巴掌,“老子是有事,你逑事没得,不好好学习,想干啥?”
猛子又笑了笑,看着曹小水的目光,赶紧擦去即将流下来的鼻涕,袖口上已经湿了一片。
“水哥,我们就想听你讲讲故事。”麻将站起来,伸手拉了一把曹小水,语气里带着渴求。
曹小水挨着麻将坐下,把书包放在一边。
“你们不是喜欢打游戏吗,为啥子不去咹?”
“没钱的。”
“哦。故事都讲完了,没得故事了。”
“那就再讲一遍噻。我喜欢听那个武松,他咋个就发现了孙二娘是卖的人肉包子?回去想了嘿久也没想逑明白。”
猛子开口说话,嗓音有些嘶哑,可能是扁桃有些炎症。
“人肉包子,味道跟猪肉、牛肉做的不一样。武松是啥子人,肯定一闻就闻出来了。”曹小水敷衍着,心里却在想着孙老头家的大猪排。
“水哥,武松后来啷个样了?是不是娶了婆娘、生娃儿了?”
猛子嘶哑的嗓音让曹小水听着有点歉疚。这条河水很冷,猛子水性最好,感冒肯定是下河试水后受凉了。
“武松没婆娘,也没娃儿。”
“可惜了。”麻将叹息一声。
“可惜啥子?”
曹小水疑惑地看着麻将。
“武松恁个好的本事,没有娃儿,以后传给哪个?”
“他可以收徒弟哈,是吧水哥?”
猛子急忙说道,又赶紧擦了一把鼻涕。
曹小水点点头,“肯定要收徒弟,不然他的本事是啷个传下来的?那啥子脱铐拳、鸳鸯腿这些,还有醉拳,都是后来他的徒弟传下来的。”
猛子和麻将恍然大悟的样子。
曹小水不想再继续说这事,对猛子问道:“猛子,你下水感冒这事,你婆婆晓得不?”
“她不晓得。我每年开春后都会感冒,只不过今年来得早了点,她都不问。”
曹小水点点头,心头略微有些放松。又对麻将问道:“你昨天和今天都听到啥子没?”
“没啥,就听说那个幼儿园的马根死逑了。”
“是马立根,他是园长。”曹小水纠正了一下,顿了顿又再问道:“就没别的了?”
“大家都在说,这个时节春水最冷,掉进河里肯定没得救。马根……马立根是自己不小心,黑黢黢的还在河边瞎鸡儿逛。”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