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你又打架了?”
过了几日。
上学的路上。
周长风一早看到曹小水头上起了个包,有些乌青血浸,像是被啥东西砸的,犹豫了几次还是开口问道。
“想问就问,别那么扭捏。”曹小水一边走,一边吃着手里的素锅盔,这是他的早饭。
“被别个欺负了?”
“操!”
曹小水嘴里喷溅出锅盔渣子,看周长风的眼神极为不满,“我曹小水是啥子人物,哪个还能欺负我?”
“那你这脑壳……”
“我妈锤的。”曹小水想了想,像是在哀叹。
“我妈就恁样儿,下手没得轻重,逮哪打哪。我又不敢躲,她打不到就更生气,我担心她气坏了身子,就挨到起呗。”
周长风疑惑的眼神在曹小水脸上游离。虽然不像是被家暴的样子,也不相信他说的话,但还是忍住了没再追问。
上学的路上,初春的气息萦绕在路边发出嫩芽的柳枝上,嫩黄点点,虽说还有些凉意,但已经不再刺骨。
周长风的心思不在这乍暖还凉的气候里,眼前总是挥不去曹小水脸上的伤。
如果真是他说的那样,那他妈还真下得了手。
曹小水脸上有一片乌青,延伸到左眼角,眼皮略微肿胀,遮盖了视线,留下一些血痕,很明显。把曹小水本来还算是憨厚略带英俊的脸凸显得狰狞。
“长风,我咋个觉得刚开学,我就没得心思去上课了呢?”
曹小水吃完手里的锅盔,还没完全咽下,含混着问周长风。
“你的妈妈我晓得,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周长风没有被曹小水的话所转移,还是没忍住,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实话说吧,是孙老头锤的。”
曹小水又哀叹一声,“他总是嫌弃我做不好他教的那些东西,不但嘴里批垮卵垮的,下手也不晓得轻重。”
“孙老头?”
周长风皱起眉头,“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曹小水没有继续交谈的兴致,停下脚步对周长风说道:“我今天不打算去上课了,老师问起,你就说我感冒了。”
“老师不会问起你的。”
周长风已经对曹小水隔三差五的翘课习以为常,脸上并没有任何波动。
“那就好。”曹小水咧嘴一笑。
“今天又打算去哪儿鬼混?”
曹小水能去的地方不多,能够说得来的朋友也没几个,如果说算是朋友的话。
“哪也不去,孙老头说还要给我吃药,每周都要吃。”曹小水背向周长风说了一句,停了一下又说道:“你说孙老头为啥要给我吃药?是不是希望我拯救世界?”
“指望你拯救世界?这个世界有什么是需要你拯救的?该拯救的是你自己吧?”周长风对曹小水时不时的自恋很头疼,语言上的打击也毫不留情。
“算逑,你太认真,我两个有代沟。”曹小水不理会周长风的呆滞,肩头斜挎着书包,一摇三晃的向来路走去。
高一下学期上学的路上,曹小水就跟周长风这样聊天。
孙老头家前面是诊所,后面有个小院,小院里只有一间土房,房门口摆放着一个蜂窝煤炉,炉上架着一口锅,锅里正冒着热气,飘散在空气中的气息传出浓郁的草药味。
曹小水抽了抽鼻子,这股药味熟悉又陌生,想起那个难以下咽的味道,眉头不禁皱起。
“还要继续熬,到下午才能喝。”
孙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曹小水转过头,看到孙老头手里握着的铡刀。
“又铡草药?”
“哐当”一声,铡刀丢在脚下,孙老头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方看不出颜色的手巾在手里擦拭一下说道:“今天就那一些草药,要切细碎一些。”
曹小水丢下书包,捡起铡刀走到一侧,一把抓起地上的草药,开始慢吞吞的起落。
孙老头手里握着茶壶,不时对着壶嘴啄上一口,细眯的眼随着曹小水的手上下跳动。
“没有一点青勾子娃儿的火气。不晓得你吃了恁个多,这身板里的血肉就没长出个精气神来。”
孙老头一如既往的开始数落,曹小水充耳不闻,依旧缓缓地切着手里的一把草药。
“你就像是一坨热乎乎的屎,狗屎!”
曹小水听到这话,手里略微一顿,又继续慢吞吞的起落。
孙老头不再说话,细眯的眼开始看向屋顶,看向远方。
阳光洒落在小院,暖洋洋的。
曹小水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走到土房里,端出一个粗瓷缸,对着水缸长饮几口,清水顺着口角滑落到脖颈里。
“我是一坨屎,你整天还要逼到这坨屎吃药做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