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说这话时和和气气,全无魔教教主的居高临下,就真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叙旧。
他柔和低沉的声音,于全场千军万马的喧嚣声,清清楚楚传到百丈之外的方证等人耳中。
可见其内力之高深。
“多年不见,任我行功力不仅没落下,还精进了不少!”正道各首脑都生忌惮之心。
“善哉善哉。”
方证作为正道魁首,出言应道:“听闻任教主被部下软禁多年,终于重获自由,这是好事。
“遭逢变故,任教主本该窥破权势乃过眼浮云,戒绝贪嗔痴之念...为何仍执迷不悟,大兴干戈。”
他说话同样轻描淡写,可声音轻易传到里许外。
任我行哈哈大笑:“大师贵为少林寺方丈,领衔正道武林,却和我言道权势若浮云!
“若是大师真窥破了权势,不如将方丈之位让给我做了,也免得我兴师动众。”
他这话虽然荒谬,可也不无几分道理,方证一时语塞。
岳不群开口道:“方证大师执掌少林,乃是为着兴佛传禅,弘扬善法,又岂是为了权势?
“任兄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道天下人都和你一般龌龊。”
他应对得体,针锋相对,旁边各派首脑都齐声叫好。
任我行道:“好一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怕非真君子,乃是伪君子罢!”
岳不群外号是“君子剑”,任我行意有所指。
乔峰听他对恩师含沙射影,大怒道:“任我行,你这腌脏歹人,也配提‘君子’二字?”
他立于围墙之上怒斥任我行,声若洪钟,神威凛凛。
正道弟子固然赞叹,魔教弟子却也未曾见过这般英雄人物,都被震住。
任我行早听说过五岳会盟的事情,盯着乔峰瞧了一会,恍然道:
“你便是岳老儿的徒儿,令狐冲?左冷禅就是你杀死的?
“嘿,岳不群,你这做师父的名过其实,收的徒弟倒挺像样!”
任我行重出江湖,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东方不败报仇。
除此之外,他在西湖底被关多年,苦心钻研,将吸星大法的缺陷补齐,便想和以前的老对手左冷禅再较短长。
不料近日听到消息,左冷禅竟在比武中被华山派大弟子杀死。
是以,一向高傲的任我行,也不禁高面前的乔峰几眼。
“任教主勿要多逞口舌。”解风这时说道,“今日你集结部下,所为者何?”
交谈许久,此话方入正题。
正道各派首脑虽早做好了奋战到底的准备。
可看着底下乌泱泱一片,队形齐整、装备精良的人马,知道任我行只要说出一个“战”字来,魔教就要正式发动总攻,必然血流成河。
众人都关切瞧着任我行,听他答复。
“多年未见,解帮主头发全白了。”
任我行闲谈一句,又道,“都是老朋友了,未必一定要兵戎相见。今次我日月教可战可和,全凭各位老友一念之间。”
方证听他未把话说死,忙问道:“然则任教主如何方肯和解?
“贵教人马众多,我正道武林同样能者不少,如掀起大战,将酿就武林浩劫。
“倘若任教主愿鸣金收兵,实乃一桩大功德。”
方证大师言语有些示弱。
不过,看见魔教无数人马列队在前,各派首脑未免都觉得和谈也并无不可。
“我率众而来,全因少林寺羁押我女儿盈盈在先。”任我行道,“只要你放了我女儿,我自然即刻让属下撤走。”
听任莪行这么说,正道各派首脑两两对视,意有不同。
任我行提的条件,说简单也简单。
释放任盈盈,不过是举手之劳,相较少林寺数千上万弟子性命来说,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可是,如若因着魔教淫威,便遂其所愿,正道武林还有何威信可言?
日后人人会说正道各派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势必道消魔长。
当下,方证、定闲、定静等心慈之人,对任我行所提颇为意动。
定逸、天门、岳不群这几位立场严明者,则不愿妥协。
乔峰却只在想:“任我行派人攻打武当在先,自己率魔教大批人马来围少林在后。
“显然任妖女被拘禁一事,只是引子。他多半是为着趁机占了少林武当,既当作他魔教部众的巢穴,又重振其昔日魔教教主的威名。”
想到这,乔峰断定,任我行言道放了他女儿任盈盈就撤兵,用意不诚。
方证看到旁人神情,也知道各人心中所见不同,一时间沉吟不语。
任我行似乎早料到不会马上得到答案,因此说道:“方证大师,你不用立刻回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
“三日之内,我若看到我女儿无恙回到我身边,决不食言,立即退走。
“否则的话,届时就是我神教大举进攻之时。”
言罢,任我行勒转马头,返回魔教队伍之中。
他振臂一呼,片刻后,近万魔教人马一起后退,没入山间。
......
方证大师和各派掌门商议良久,始终难以达成定论,究竟要不要放了任盈盈。
岳不群察觉到乔峰始终一言不发,问道:“冲儿,你意下如何?放不放魔教妖女?”
众人闻言,忙瞧向乔峰。
这位华山派大弟子,年纪虽轻,可行事老道,思虑周全。
大家都想听听他的意见。
各长辈商量要不要答应任我行条件的时候,乔峰脑海里却始终有個疑问没解开。
那便是任我行突然提出要释放任盈盈,究竟是何用意。
这时候师父岳不群问他放不放魔教妖女,乔峰下意识答道:“放不放任妖女,其实并不关键。”
“哦?此事牵扯到魔教是否退兵,为何并不关键?”众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