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友直到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沈其音的用意,随口答道:
“哈,劳沈县主过问,虽然碰上些许麻烦,但也算不得忙。”
沈其音则狡黠一笑,接着问道:
“那之前我委托贵府管事传话,邀请大人来京华报社与肖国舅一晤,大人为何不愿前来呢?”
孔友直闻言一愣,然后赶快干笑了两声,辩解道:
“其实还……还是有点忙的。沈县主也许不知,最近夏相紧盯着水利这一块,整个都水清吏司都被他折腾得够呛!我虽然在司中受人排挤,分到的活计不多。但若是在此紧要关头去报社聊什么报纸的事请,终究还是不妥啊!”
孔友直这借口找的……水平可不怎么高。请他来报社是哪一天的事?夏伯严要以军代工兴修水利又是从哪天开始的?沈其音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她并没有再去追究孔友直言语中的漏洞,而是顺着孔友直的话聊了下去:
“哦?孔大人在司中受人排挤?这又是什么缘故?”
沈其音这话问得有些无礼,不过孔友直却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反而坦然地说道:
“嘿嘿,其实倒也不冤。我看不惯他们官场上欺上瞒下一心钻营的丑态,所以从不配合他们行事,哪还会有人给我好脸子看?依我之见,被排挤被架空也是个美事,难得清静,还能空出闲暇来研究些机关营造上的趣事,岂不快哉?”
沈其音这下明白了,这孔友直多半是个技术型人才,不善,或者说不喜交际钻营。或许不愿到报社来拜访勋贵也是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沈其音对孔友直这个人更感兴趣了。像他这么不合群的官员居然还能牢牢占据着一个五品官的位置,说明什么?说明他技术过硬,工部离不开他呀!别看眼下逢迎宰相的工作不带他玩,可一旦涉及到了什么技术难关,估计整个都水清吏司都要指着这个行事乖张的男人吧?否则又另类又没用的话,孔友直怕是早就给挤兑到别的清水衙门去了。
沈其音有心一试,跟他简单聊了一些打算在西雨书院教授的科学常识,又介绍了窦静阁和孟回风两位宗师。孔友直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跟刚才敷衍应答的样子截然不同,言语中的见识也远超这个时代的文人,只是还达不到窦静阁的程度。
果然是个技术型人才啊!这种人在华夏古代的官场上十分稀缺,而且混得普遍不太好。北宋那位写出梦溪笔谈的沈括最高也就做到三司使,而明末引入了西方科学的徐光启倒是最终入阁成为了次辅,但只做了半年就病逝于任上,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最顶尖的人物尚且如此,就更不要提那些水平稍差的了。
像孔友直这种人,也只有在工部才能体现出自身的价值,从而有恃无恐。要是换个地方,以他的行事风格和人缘,估计就是个当替罪羊背锅侠的命,能不能善终都难说。
不过这又引发了沈其音的另一个好奇:对官场争斗不感兴趣的孔友直,问什么非要削尖了脑袋往这场意义重大的生辰宴上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