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暂别

岐多坐地上，见唯心多符音萨洛三人相拥。他下意识找身边的皮球，却发现身边什么也没有，连萨尔他们都不在。

“看来，我算是被放弃的呢。”岐多无奈地笑。

“你们都没事就好。”萨洛紧紧抱住符音和唯心多。

三人分开，符音先问：“老师，刚刚那是萨尔么，为什么要攻击你？”

萨洛回答：“一言难尽。”

萨洛视线落在台下，大家才发觉萨尔等人走远，连岐多也悄无声息地离开。

萨尔等人在混乱中逃离，无序兽们护送。到达安全的距离，再回望过去，音乐厅内回复如初，众人都被疑云笼罩。

“岐多！我们少了岐多！”

不知谁说了一声，萨尔连忙清点人数，才发觉独独少了他一个。以多年的经验，岐多很有可能以为自己抛弃他了。

因为萨尔也是。

“萨尔教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回去再找吗？”

也是这样寂静的城区，此刻很多人已经从这里撤离，这片区域只有少数人固执停留。也是这样澄澈宁静的天空，也没有飞机留下的云痕。萨尔斯在秘密开启项目新计划，他决定通过天老提供的基因信息计划基因工程。

设计导向RNA，用CRISPR系统进行编辑。这涉及到基因编程技术，对于萨尔斯来说不算熟悉的领域。便利用天老与竹巫的关系，去寻找他们实验室的支持，借助竹巫他们更成熟的技术。

医学才是他更熟悉的领域呢，如果寻找和自己相似的实验体也许更有意义。萨尔通过他的文章隐隐察觉到不对，似乎在哥哥眼里，自己也不过是更有价值的实验体。

萨尔研究领域更偏向农业，他还在进行作物中耐盐碱基因改良，也联想到竟有人会想把自己的基因“优化”。

好疯狂。

他害怕风险和死亡。

天老是哥哥最得意的学生，他精神愈发糟糕。而通过天老，萨尔窥见了世界之外的东西。这个世界畸形发展的科技，所在的领域是一场又一场豪赌，各种理论层出不穷，总有幸运儿获得想要的实验结果。

这是偶然吗？

难道浩如烟海的排列组合里真能恰巧找到那一段想要的数列么？概率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呢。

萨尔不敢对质，不敢询问，只是默默在哥哥身边，眼睛里也不敢显露任何情绪。他听见医院走廊深处可怕的呻吟声，“怪物”们的身体链接着各色的“线”，旁边的仪器都显示着各种数据，他只当这些实验体不过是可怜的被改造的“生物”罢了。

“这些尸体开刀会到处流血么？”萨尔只是无意一问，那些医生们都投来阴冷的目光。

萨尔只补道：“我搞植物的，不懂这些，让你们见笑了。”

还好他是萨尔斯的弟弟。

在寒冷的极地，关押了不少成熟的实验体。他以萨尔斯的弟弟的身份前往，默默扫视那些实验体，相中了小女孩和小男孩。

女孩的异能是控雪，名为艾妮拉（Aneira）；男孩的异能是投掷力和弹道计算，名为岐多。

混沌与无序的生灵们欢呼雀跃，梦境里的无序兽们都等待好戏开场。

“我觉得像是猩猩们拥有了枪炮，如果它们掌握了使用方法，也不过是更方便地屠杀与自己不利的敌人罢了。”

“技术与思想不匹配。”

“你要知道最先进的东西总是用在武器上的。”

“你们不要害怕，我只是想问，你们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

旁边的“兽”听见“离开”的词汇，疯狂敲打紧锁的房门，哭嚎着。

“愿意。”

萨尔放弃了原来的所有理想，带着两个孩子逃离这里。

脚边北极柳低矮丛生，远处是灰绿的世界，针叶林间寂静得宛如世外之地。雪水汩汩流下山麓，远处山顶还有稀疏的白。寂静得如同沉睡已久的深海骸骨，土下化石。

正如现在眼前的城市。

艾妮拉正是这里的原住民，他不愿意跟随萨尔进入南边，他愿意用尽一切力量救助送到这里的可怜白鼠。而岐多成为萨尔的伙伴，闯荡这里。

萨尔示意静观其变：“刚刚发生恐怖的空间撕裂，不像是我们能应对的。”

萨洛再次一手划过琴键，音从高到低，浑厚低沉的声音回荡。“听说节奏感是很原始的感觉。”

萨洛感觉到身体不适，也许刚刚空间撕裂对身体造成了影响。但他隐忍着痛，弹奏乐曲。

“萨尔是我的好友，他的兄长也略有耳闻。我曾疑惑，工具在手里只能成为武器才可以走得更远么？我向萨尔倾诉，他却因此一直和哥哥争论着，最终兄弟决裂。是我的错吗？”

“这不是老师的错。”符音回答。

唯心多源自内心深处那一抹虚幻感具象出恐怖的头颅与无数只眼睛，深深的不安席卷而至。

“符音，我们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

萨洛并未停止，只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既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就不要太过于留恋此地。”

“老师再见。”

符音强忍不舍含泪而别。

（二）眼睛

长达七个小时的实验结束，天老在廊边一坐便昏睡过去。熟悉的梦境再次出现，蓝紫色的狼在他面前徘徊。

“天老，你所许的愿望要迎来代价。”

天老却问：“代价是什么？暴乱？屠杀？瘟疫？”

“都有可能。”

“那没什么好怕的。”

“生命的本能，就是一切为了活下去。你怎么会不害怕？”

“如果我的存在会影响到整体，我不介意接受程序性死亡。”

“时空在弯曲，裂嘴被屏蔽到外界……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入口……通过观测，感知作为媒介。”

“媒介？”

零上4℃，竹巫吐出冰雾，手里还握着一张地图。这里建筑物附近飘舞着七彩旗子，方便人远远看见。他先寻天老，不见人，学生拿出天老留下的东西。有时候，最原始的纸质的东西更方便保密呢。

天老梦醒，只觉得室内昏暗阴冷，周围人大多收拾好歇息，屋内实验者也在安定地沉睡。天老独自走出屋，踏过冰冷的水泥地，走进茫茫冰原。寒冷麻痹了感知，天老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高山上还有薄雪，他远远瞧见穿着红色衣裳的人，便好奇走过去。

高大的松柏之后，一位少女冷漠地观察。头戴着麝牛头骨面具，身穿皮毛缝制的衣服。

“竹巫？”

好像他的名字像是特殊的咒语，周围潜藏的兽都暴动起来。

竹巫疑惑，林中的少女轻轻哼着歌，手中雪凝聚一团，周围细流冻结成冰，巨大的雪怪们虎视眈眈。

竹巫和天老立刻反应过来是异能者把戏，还未寒暄转头便跑。沉重的脚步咚咚闷响，轻盈的狐狸在林间左右跳跃，留下杂乱的脚印。

“谁在操纵雪，快出来！”天老大喊。

“我，艾妮拉。”少女回答。

天老停下脚步回头，终于看见少女，他正坐在雪怪肩上。之前基地出现实验体出逃事故，可能他是其中之一。

“参与这场实验的人都得死。”

“嘀。”

“列车即将关门……”

播报音提醒，唯心多涣散的眼睛突然聚焦回神。时空无声息地重叠，此刻两人正经过边界，周围的人与环境的物质依旧往常一样运转。

裂嘴的讯息完全静止，再也无法探知。

“多多姐？”

时空的感知也是生物的特殊能力，能提前预知即将到来的发展。

“我们真的可能一时半会不能去那边了。”唯心多说。

“音乐会……果然只是幻想么。”符音轻声缓慢，失望也溢于言表。

［#※眼?#ξ……睛§；?……］

“眼睛。”变女也默念。

到站，车门开启，人们上上下下，符音告别换站，上来了一位长发女孩，靠近唯心多。

“嗨。”女孩摘下墨镜，露出五彩斑斓的色彩的瞳。

“源？”唯心多压低嗓子，“你怎么老在奇怪的地方出现啊？”

“玩游戏嘛，和变女打了一架。”源特意化了妆，嘴唇釉色光点跳动，浅色的眼影在眼尾微挑俏皮。

终点站到达，两人一同出站。唯心多失魂落魄的模样，和一身乱糟糟的样子非常相合。反衬得源精神饱满，像是事业有成的女子。鞋跟踩阶的声音清晰，节奏稳健，此时晚上来往车辆只是视野边界模糊移动的光点。灯光阑珊之地，两人就着人少的公园内的长椅歇息。

“竹巫有钱有能力又很帅，除了对周围感知十分迟钝，没什么不好。怎么，你还不喜欢了？”源靠椅背，袖子宽松的荷叶边垂下，遮住大臂微显的肌肉线条。

“但是自从看到天老之后……”唯心多双眼低垂。

源不经意眼光划过唯心多发间遗留的闪闪星点，微微一笑。

“天老长得好看、气质高雅、又很有才学、家世很好……我不知道我哪点能比得上……”声音带着哽咽。

“我这谈的算哪门子恋爱啊，毫无实感，没有任何帮助……像是平白无故插足别人的生活一样……”

仿佛雨滴点点滴落，失落的气息随着情感上旋，是大雨的前奏。

“我应该主动退出、别人都有婚约了，这才是门当户对，我痴心妄想什么啊……”

苦涩之味弥漫心间。

源只看着眼前昏暗的小路，路灯孤寂地亮着，也没人经过这里。

“之前无序横行的时候，有人问我，这种爱是不是太小家子气，没有生死没有大志没有格局。现在伦理站在面前，他也在思考着，他为了爱能改变多少。

“明明他什么都有，什么都比另一个人强，但是没有‘爱’，仿佛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我说，‘无论如何，你们相处的时光不会是假的。’只要爱的人没有遗忘这段时光，他有感情，有良知，就不会是假的。”

唯心多擦去脸上的泪水，红肿的眼睛内闪烁着灯光。

“那个人是天老，无序兽有很多，天老成了其中之一，那就是变女。”

“什么？！”唯心多睁大双眼。

竹巫和天老在森林内仓皇逃跑，眼看着北极熊从高处猛扑，雪花散成闪烁的冰晶，飘散两人四周。

“无处可逃了！”远处雪怪载着艾妮拉追来，冰晶从空中凝聚成北极熊，眼前巨兽伸展四肢，宛如三四米高的巨人虎视眈眈。

紧急时刻天老推开竹巫，两人散开，巨熊扑空，利爪却迅速勾住竹巫的衣服。

竹巫慌忙之中从背包外袋掏出小刀，朝吻横叉进去，但眼前的北极熊并没有痛觉，只是掉落部分雪花在脸上，冰冰凉凉。

天老连忙折回，背包爬出一只老鼠：“慢慢慢……”

豚鼠张开嘴，周围的空间立刻压缩，巨熊像拉伸面团似的，吸进豚鼠的嘴里。

“好冰好冰好冰！”豚鼠连忙捂住脸。

艾妮拉被这一下懵住，天老和竹巫才缓过神来，连忙赶往：“艾妮拉，我们应该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有本事带着那个吞熊的老鼠追我。”艾妮拉说罢，往山上走去。

“等等！”竹巫跟过去，“难道不应该说清之前的恐怖袭击吗？”

天老拽住竹巫，“为首的人老师认识，恐怕他也不知。”

“真的吗——”艾妮拉露出不屑的笑容，声音十分宏亮，在远处大声道：“你们要知道，我杀了三位医生。要不要我偿命？若不是狡兔三窟，我现在还没找到基地，你们都会死！”

“自以为是的家伙！若不是这段基因赋予你的异能，你会在这里得意？”天老大喊，“你们应该感恩戴德！”

雪怪放下艾妮拉，长长睫毛凝结着霜花，他的周围都比四处寒冷许多。

“是的，我应该感恩戴德，我命好。失败的实验体要么当场死亡，要么基因表达失败成为怪物。我命好，我还是个人样，能站在这里复仇。”

心悸加重，唯心多感到痛苦，冷汗也冒出。源扶正唯心多，“深呼吸，看着我眼睛。”

唯心多透过眼睛，看见世界的另一头，无数命运交织，却见雪山横亘，白色的冰川崩塌，雪花四处飞舞。

“这是夏季，不应该。”唯心多心率恢复正常，呼吸也渐渐平缓，“竹巫会不会有危险？”

源起身：“可能会。”

唯心多正要请求，源打断他的话：“我最近也很忙呢，所以出现的时间比较紧迫。再见咯。”

冰风刺骨。

女孩微微一笑，“就在这里埋葬吧。”

他再次高歌，远处隆隆声回响，他骑着雪怪离开了这片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