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甩了甩袖子,不知是不是气恼了,跑出了门,留下蔺雨潇在原地心怀愧疚,但没过一会,有轻轻的脚步声愈来愈近,蔺雨潇是习武之人,对这些尤为敏感,她先是在阁楼之下听到的脚步声,然后那脚步声到了阶梯,最后在廊上越来越清晰,直奔着这间偏僻的屋子而来。
下一秒,门被推开,是那小姑娘去而复返了。
她朝蔺雨潇笑笑,然后握着的手朝蔺雨潇摊开,蔺雨潇凑上去看,躺在小姑娘手心的,正是一只小药瓶子。
“我……”不需要。
蔺雨潇想客客气气的说,但还没说完,那小姑娘挽住了蔺雨潇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往角落里的小床上带。刚一坐下,小姑娘又掀起蔺雨潇的衣摆,蔺雨潇连忙按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就蹲在蔺雨潇身边,此刻两人一个抬头仰视,一个低头,双目对上,蔺雨潇只感觉对方的 眼睛干干净净。
她忽然想起,路过街边时,那小巷子里的老乞丐浑浊的眼睛。而眼下这双眼睛,像没入过人世,没看过人间的烟火、铜钱和血腥。她如此的干净。
蔺雨潇松开了手,任由着小姑娘脱下蔺雨潇的鞋袜。
她感到腿上的伤口清清凉凉,那小姑娘动作轻柔,再之后,蔺雨潇又感到伤口温热,还有些痒,没忍住抖了一下,小姑娘顿住,又是抬头看蔺雨潇。
大眼睛小脸蛋,双颊绯红,香肩半露,发丝柔顺的垂在微微高耸的地方。
蔺雨潇不敢再往下看,别开了眼睛,慌乱的自己又套上了鞋袜,道:“多谢姑娘,方才是我无礼了。”
小姑娘摇摇头,双手比划。蔺雨潇认真看着,可还是看不懂,叹气道:“抱歉啊姑娘。”
这时,屋外又传来曲声,但曲声单薄,断断续续,只偶尔听清,似乎声音挺近,按理说,蔺雨潇应该能听出声音的来源处,可细听之下,只感朦朦胧胧。
若不是蔺雨潇功力倒退了,便是吹曲之人高深莫测。
她正想着,一只素白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蔺雨潇回过神来。
原是小姑娘打着手势,却见蔺雨潇心不在此。蔺雨潇只好道:“抱歉,实在抱歉,可我并不懂手势。”
说完,那阵朦朦胧胧的曲声却是戛然而止,屋内‘吱嘎’一声,蔺雨潇立马警惕起来,正欲起身,忽听窗边传来声音。
“琴女不喜人同她道歉,你若真觉得愧疚,我给你一把刀,你将自己头颅割下来赔礼如何?”这声音娇柔,不正是方才与那群男人发生争执的溪娘吗。
蔺雨潇看去,只见窗上坐了一人,那人手撑着下巴,神色慵懒的看着这边。屋子光线本就不如何,溪娘坐在窗上那个,房间就更暗了,可是,溪娘是何时来的呢?蔺雨潇竟没有察觉到半分,还有,那吹曲之人……
可眼下打量溪娘,溪娘身上并没有带有乐器。
溪娘的话说得随意,好像只是在开一个玩笑,只是蔺雨潇与之对视时,却感对方眼神凌厉。
正思考溪娘的话术,忽有人轻轻戳了戳蔺雨潇的脸,蔺雨潇偏过头去,正对上了微微笑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指了指坐在窗上的溪娘,又指了指蔺雨潇,然后又打着蔺雨潇看不懂的手势。
蔺雨潇觉得太折磨了,刚想跟小姑娘道歉,又想起溪娘的话,抱歉二字生生卡在了唇边。
“哦,琴女是说,我不会对你如何的,我很好,也会对你很好,琴女叫你不要害怕。”
可窗边人跳下了窗,一步步走近床边,边走边对蔺雨潇翻译琴女的话。
蔺雨潇转头看琴女,见琴女点了点头。
所以溪娘说的是对的。
所以小姑娘的名字就叫琴女,她原来以为只是和‘老妓女’一样,是个称呼。
“多谢溪娘收容,多谢琴女姑娘为我上药了。”蔺雨潇道。
琴女打了个简短的手势,蔺雨潇觉得,这个手势,自己好像看懂了,应该是‘不用谢’的意思,可溪娘却道:
“琴女说,她也不喜人同她道谢,若真心要谢,你肯为她去死吗?”
蔺雨潇有些发愣,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感激和愧疚实在是过于深厚沉重了,但若深思,其实口头的感谢与抱歉并没有多大意义不是么。
她转头去向琴女求证,只见琴女笑意盈盈,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我不应该知礼数讲礼节吗?”蔺雨潇疑惑道。
溪娘很是不屑,道:“这种东西,是留给君子的,你小小年纪,不要做君子。”
“为什么?”蔺雨潇问。
“因为君子向来活不长久。况且,你真的知道这是何地吗?”溪娘道。
蔺雨潇看了眼琴女,琴女却故意错开这道目光,低下了头。琴女生得好看,除了不会说话,怎样都好,在楼下时,那些男人说那首悲凉的曲子是出自琴女之手,蔺雨潇不懂曲子,但只是听听,也觉得好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