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上班,人力部门发群消息,通知下午开全员会。我有些奇怪,往年绩效都是一个个叫到办公司单独谈的,全员会要聊什么呢?我脑子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该不会真的要裁员吧?不对啊,如果是裁员,更不可能开全员会了,肯定是裁谁找谁啊,再说还有一个礼拜都不到就过年,这时候不可能这么狠吧!我安慰了下自己,默默等着下午开会。
开会的时候,老王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讲了十多分钟公司的业绩压力、大环境不好还有总部降本增效的要求。然后公布了一个决定:所有人的年终绩效年前发50%,明年三四月份再补发剩下的50%了。销售团队里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都傻眼了,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董爷发话了,“王总,这怎么行啊!我们辛辛苦苦跑了那么久容易嘛,钱怎么就发一半呢?”董爷哭丧着个脸,说出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声。
王总和气地解释:“我再给大伙解释下哈,不是少发50%,是年后再发一部分,我保证这个钱绝对少了大家的!”
董晓军:“老王,你说话算数吗?”
王总听了这话,脸上不见了任何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董晓军说:“会后我发出正式的邮件,抄总部确认,所有人都收得到。晓军,你还有问题吗?”
董爷低下了头不讲话,会议室里的气压降到谷底,没人敢说话了,也没人知道还能说什么,董爷已经把话替大家说绝了。我觉得董爷今天很奇怪,一上午不见人,我进来开会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等了。
我恍恍惚惚地回到工位,打开电脑,算了下钱,年前能拿到2万块钱就不错了。我想,老王都说了要发正式邮件了,那应该不会反悔吧,要是年后整什么幺蛾子,连带着总部的信誉都一文不值了,我安慰自己,全部的钱还是可以拿到的。想完这些,我感觉自己非常非常疲惫,什么事都不想做了。
今天是小年,妈妈特地包了鲅鱼馅儿的水饺,玉玉不吃韭菜,妈把饺子馅儿里的韭菜末换成了小葱,她一大早去卖鱼,然后回家剁馅儿、和馅儿、包饺子下锅。玉玉公司今天下班早,她回家看到妈在忙,赶紧换了衣服去帮她。
我下班的时候,接到玉玉的微信:老公,赶紧回来吃饺子,亲亲。
吃完饭,我一头钻进了卧室,没多久玉玉追进来关系我,问我是不是有心事,一晚上都怎么说话,还喝那么多酒。我把今天绩效延发的事和她说了,她有些生气,说我公司怎么能这样做事,还说到时候不会拿不到剩下的钱吧。我有些烦,把安慰自己的话,又和她说了一遍。玉玉听完也没说什么。我觉得和老婆说这些一点都没用,她只会问东问西瞎操心,一点都没让我心里舒服些。我没有把心里的感觉说出来,而是扑进玉玉怀里说,我真没用。玉玉紧紧抱着我,说,别这么说。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被不明原因封在了家里(不是我的家,是我梦里的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门外面用层层铁链上了锁,没有人能打开。我在梦里也在睡觉,一睁眼看见一家三口齐刷刷地站在我的床前看着我。我的家门被封起来,不可能有人进得来,所以我想他们肯定是鬼,于是我就拿刀把他们都杀了,血弄得到处都是。杀完我觉得不对,鬼怎么可能有血呢?我只好处理尸体了,我的朋友(梦里的朋友,胖胖的,我不认识)突然出现帮我收拾残局,收拾尸体、清理血迹,然后我就醒了。玉玉还在一旁轻声打鼾,我额头上全是汗,这个梦的每一个细节我几乎都记着,白天在群里讲起这个梦。老关说,这梦真离奇,可以拍个恐怖电影了。皓月说,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吧?任秀没有讲话。
小年过完的第三天,绩效谈完了,我是A,奖金3万9,王总还把我一顿夸,让我明年继续努力,这些屁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绩效定了,我就不去公司了,也懒得打招呼,反正客户也都差不多过年了,不再洽谈业务了,该送的礼上个礼拜我抽了一天都送了,就当我是有限度地罢工吧,算是抗议年终金打折。
第一天放假,我躺在床上睡了一天,睡到下午3点,我妈把我揪了起来,让我吃点饭去给亲戚送年货——新鲜的猪肋排、卤好的牛肉、江苏老家送来的真空海鲜还有整箱的啤酒。我把这些东西搬到后备箱,给大伯、大姑、两个姨妈和姥姥送去。亲戚们接过礼物,又给我的后备箱塞满了回礼,姥姥给我拿了一箱子汽水,还当我是小孩呢。等忙活完,都6点多了,我问玉玉要不要接她,她问了我在哪,说她现在就可以走了,直接坐地铁好了,等我还得半个多小时。我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堵车,好像全城的人都出来办事忙年了。我盘算了下后备箱的东西,熟食5箱、面食3箱、茶叶还有好几盒,我想家里还有好多,再拿回去根本吃不完,干脆送给别人点好了。送给谁呢,我想到了月婷,上次吃完饭,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上次吃饭的时候我问了她回不回老家过年,她老家是湖北的一个县城,叫什么我忘了,她说太远了不回去了。克明老家是省内的,她应该去老公家里过年吧。估计克明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心情操办吧,我送些东西过去好了,他们省的买了。我一边开车,一边发了段语音给月婷,把要送的东西和她说了,问她需不需要。没一会,她回我,不麻烦的话,你过来我单位吧,然后发了个地址。我一瞧,离我不远,下个路口掉头了。
我把车停在了一个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这里车不多,估计楼里的公司也差不多都放假了吧。我等了5分钟,月婷下来了,穿着黑色职业装,下身是黑色套裙和丝袜,脚上蹬着高跟鞋。她坐进了我的副驾驶,我问要不要把东西送到她家附近。我特意说了附近,而不是家里,事后想来有种没来由的心虚。她说,不用了,东西放进她车里就好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尼桑,我认出是以前克明开的车。冬天的车库没有暖气,我紧闭着车窗,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月婷的香水味弥漫开来,玩命地往我鼻子里钻。之前两次见面,我没闻到她喷香水,也没见过她穿丝袜,她的身材都被厚厚的羽绒服包裹。我说,不冷吧?她笑了下,说,车库有点冷。我把空调又调高了两度。